他们的脸上一片亮晶晶的，根本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口水。两个女孩儿都有点不忍心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袁恒，你不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吗？”顾南风想要上前，可是脚步却顿了顿。毕竟袁恒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你都这么说了……”袁恒应了一声，然后又是两声“咔嚓”，施德彪夫妇都惨叫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看着袁恒。
施德彪老婆哽咽着：“你是二毛？”
二毛……
这个名字还真是很农村。袁恒看着她冷笑：“二毛？我叫袁恒。施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施德彪的老婆脸上的神情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悲伤，她想伸出手，可是她的手却被死死地捆在后面。
“二毛，我是奶奶啊，奶奶以为你早就，早就……”她有点泣不成声。当年他们抓回了姚春，可是那个女人却说他们唯一的大孙子早就得病死了。
那会儿他们都是气头上，也没去探寻姚春话里的真实性。后来回了村子没多久，姚春又死了，所有的事情也随着姚春的去世而尘归尘土归土。
他们从来不敢去想，这个宝贝孙子竟然还活着。看到袁恒的激动，让他们无暇顾及自己现在的处境。
“奶奶？不好意思，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要我说多少次，我叫袁恒。”袁恒蹲在他们两人的面前，脸上明明是带着笑的，可是那个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看得施德彪夫妇肝胆具裂。
这个人分明就是他们的大孙子，那眉眼都像极了当年的姚春，嘴巴和脸型更是和他们的儿子一模一样。但是他们能从袁恒的眼中看见滔天的恨意。
施德彪声音不停地颤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好，袁恒。我们真的是你的爷爷奶奶，当年要不是姚春那个贱女……”他话没说完，袁恒一拳头砸在他身后的石壁上，簌簌地落下几片藤蔓的叶子。
他抖了抖，看着袁恒血红的眼睛，咽了咽口水：“你妈跟我们说你死了，我们怎么会让你在外面流落那么长时间？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奶奶给你存了好多钱，等我们百年之后，这些钱都是你的。”
说到这里吗，施德彪眉飞色舞，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袁恒脸上的笑容更冷了：“你们那些钱，太脏了。”
施德彪瞬间血色全无。看着自己的孙子，在他们完全看不见的地方，他就带着对他们的仇恨长大。在一瞬间，他们似乎看见了当年的姚春，那个时候的姚春，也是用这样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并在那个夜晚，活生生烧死了他们的儿子。
如果早知道姚春是那么烈的性子，知道他们会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就算是倒贴给他们，他们都不会娶那个疯子进门。
施德彪的老婆还在哭。她就这样，看一眼袁恒哭一下，到了最后就是歇斯底里的哀嚎。她说的是方言，边小之他们听不懂，可是袁恒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压抑不住地掐住了那女人的脖子：“你再骂我妈。”
那女人脸都紫了，偏偏手被绑在身后，怎么都没法挣扎。
边小之看着形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了袁恒：“不要因为这个女人犯错。”她扫了一眼袁恒坚毅的脸庞，又加了一句：“你是军人。”
军人，就不应该杀人。不管施德彪夫妇再怎么十恶不赦，也要交给法律审判。袁恒的手松了松，那女人趁着机会大口地喘气，看着袁恒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畏缩。
刚才袁恒的手就像是铁钳，死死地卡着他的喉咙。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子，是真的要杀了她。在那一刹那，她就和施德彪一样，以为是那个女人回来复仇了。
别的人不知道，可是他们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当年是怎么虐待那个女人的。无情的打骂，甚至让她睡在猪圈。
这些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惩罚，却让仇恨的火焰一点点地在姚春的心里累积，最终发展成了燎原之火。
“我错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他们还看着那个女人，却不防一直在旁边的施德彪身子猛地一动，然后头朝下栽倒在地上。他也不起来，而是挣扎着拼命在地上磕头：“都是这个女人怂恿我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你们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做坏事了。”
这一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边小之算是真真切切理解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施德彪果然窝囊，到了这种时候甚至不如一个女人。
“呸！”施德彪的老婆朝着施德彪脸上狠狠吐了口浓痰，“你这个杀千刀的家伙，我怂恿的？要不是你见钱眼开，我能跟着你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吗？这都是报应啊，如果我们没做那些事情吗，儿子能死吗？孙子能不认我们吗？现在好了，房子也烧光了，所有的钱都烧光了……”
她就这么大声地责骂着，边小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更不要说施德彪老婆的眼神渐渐涣散，骂出来的话也越来越没有条理。
随着她的语句越发含糊不清，边小之猛地冲上去，一把捏住施德彪老婆的嘴巴：“她咬舌头了。”
“好了。”晁厝拿下医用手套，十分细致地擦了擦手。没想到就因为他学了那么点时间的医，就被他们当成了医生。
虽然有咬舌自尽的说法，但是这个死法其实是最不靠谱的。舌头上的血管是多，可是架不住人家抢救及时，就比如现在，施德彪她老婆只不过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人还是好好的。
施德彪脸都吓白了，一阵尿骚味传来，这个没种的男人竟然就尿裤子了。
毕竟是自己的祖父，袁恒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看了一眼施德彪那羞于启齿的部位，脱下衣服盖了上去。边小之心里一动，凑上去问袁恒：“你准备怎么办？”
袁恒对施德彪夫妇的恨意她是知道的，要是之前一直觉得袁恒会杀了他们，可是就这么一个动作，她领悟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袁恒不会杀了他们。至少，血脉亲情的天性让他不至于亲自动手。
而刚刚的那些举动，说白了，就是要吓吓那两个人，然后摧毁他们的精神防线。
果然，袁恒看了她一眼，眼中是属于两个聪明人的了然。
“警察什么时候能到？”边小之突然就笑了。既然那个山是袁恒炸的，他在部队那么长时间，对火药剂量也有一定的把控。
“三个小时之后。”袁恒果然知道。
他这计划可以说得上周密，连带着他们几个人也被耍得团团转。
施德彪似乎是听进去了，他浑浊的目光先是落在边小之他们的身上，接着又转向袁恒，再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三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他们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边小之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戒备起来了。
她听不懂外面那些人的话，都是袁恒翻译的。
他说：“警察来了。”
晁白看了一眼施德彪和他老婆：“他们两个怎么办？”
“先留在这里。”袁恒转过头看着顾南风，“南风，你能留下来看一下他们吗？别死就行了。”
边小之眯了眯眼，从刚刚开始，袁恒的反应就是不冷不淡。但是跟顾南风说话的时候，她怎么听出了一丝——温柔？
这种感觉很快就在看见袁恒那张冰块脸的时候消失了。倒是顾南风颇有些诚惶诚恐。她还是觉得造成这样的悲剧是她的缘故，一直想着将功赎罪，现在听到袁恒这么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手一挥：“行，你们去，我看着。”
简直是气势如虹。
袁恒的眼中还真是多了几分笑意，但是很快那笑意就抿去。他对着顾南风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边小之的目光在他和顾南风的身上扫了一圈，刚好和晁白的视线对上了。两人都是一滞，然后闷头跟着袁恒走了出去。
晁厝跟在最后面，他清冷的目光扫过往施德彪边上走去的顾南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个山洞比较偏僻，他们又走了会儿才走到最开始到的那个小山坡。整个村子又一次收入眼底。那个原本用来晒谷子的场地人山人海，最中间停着三四辆警车。而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人，正是褚宇楠。
边小之怎么都没想到带队的人竟然是褚宇楠。她到这个地方来，很大一个原因也是为了逃离褚宇楠，可这兜了一圈，两人在这小山村都能碰上面，这猿粪还真是怎么都说不清楚。
打谷场。
“你们能不能一个一个说？”褚宇楠边上的那个翻译脑袋都炸了。这帮村民就像是一万只鸭子，每个人都在说自己想说的话，弄到最后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褚宇楠被困在中间，本来就有点喘不过来气，再加上这吵吵嚷嚷怎么都听不明白的声音，让他恨不得翻个白眼就这么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