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有点不耐烦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就没睡好。那天他以为边小之怎么都跑不了，就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工作，却没想到工作一回来，边小之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连带着不见了的还有晁家兄弟和万圣杰。就连那个顾南风也跟着消失了，总之，在他看来，那些人就是为了躲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寝食难安，工作更是三番两次地出错，有一天还差点把嫌疑人给放跑了。褚启明一怒之下，就把他发放到这个穷乡僻壤让他冷静冷静。
但是褚公子下乡，受到的待遇基本上和褚启明没差，也就今天，他在那地方被供奉得太无聊，看到任务就跟着出来，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破事儿。
翻译一头的冷汗。
他知道眼前这二十来岁的警察是什么身份，这要是不小心惹到，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想到这儿，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嗯，他们的意思是，放火的人死了。”
“死了？”褚宇楠瞪着眼睛，“怎么死的？”
翻译往四周看了看，指着那四具烧焦了的尸体：“他们说，就是中间那个女的，自杀，拖着她三个男人走的。”
褚宇楠掏了掏耳朵，没明白：“你说什么，三个男人？”
翻译也掏了掏耳朵，问了一下边上的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哭还是笑了：“是，三个男人。”
褚宇楠：“……”这么劲爆，这趟没白来。
他正竖着耳朵准备听下去，就看见那群村民一致看向一个方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愤怒的神情。
褚宇楠被围在中间，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就好奇地问翻译。翻译听了半天，才说：“他们说，那几个放了凶手的外乡人出现了。”
外乡人？
褚宇楠是真没想到竟然还牵扯上外乡人了，他刚拨开人群挤出去，就听见个毕生难忘的声音：“褚宇楠，好久不见了。”
那个常常在他梦里出没的女人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他面前，没梦中那可爱温暖的笑容，反而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连带着他所有的不满和怒气都成了冰渣子：“好久不见，边小之。”
边小之表面上看着冷静，可是内心却是十分纠结复杂。看着褚宇楠，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褚宇楠的出现让她有种事情能落定下来的感觉，但是同时，又让她不得不想起之前的事情。离开广安市，既是因为袁恒的邀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褚宇楠。
他爸是褚启明，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近墨者黑，到时候搞点什么事情出来，他们还真是疲于应对。
“褚公子，好久不见。”晁厝看出边小之内心的纠结，他往前一步挡在边小之的面前，嘴角微微勾出个笑来，“真是巧。”
巧你个头。
褚宇楠在心里已经把晁厝给千刀万剐了。反正每个出现在边小之身边的男人，对他来说都是情敌。既然是情敌，那就要把他们斩于马下。
他理都没理晁厝，在这么个穷乡僻壤，没有记者也没有那些在边上捕风捉影的人，他也没必要假惺惺地端着。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那个翻译，“他们就是纵火案的主谋？”
翻译见惯了大场面，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和褚宇楠都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仇什么怨，见了面就跟欠了八辈子钱一样。
他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说：“他们说，就是他们把灾难带到了村子。”
褚宇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边小之他们：“把灾难带到了村子？”
“对。”翻译抹了把汗。愤怒的人群几乎要把他们给淹没，袁恒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突然就用方言开口：“你们忘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火灾？”
原本喧嚷的人群安静了一半。
那些人群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火灾，在这个平静的小山村中，无疑会成为口耳相传的谈资。
年轻人只会觉得曾有耳闻，可那些真正经历过的那件事情的老人们，却是真正被那件事情震惊到的。
谁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凄厉的目光，以及村长的儿子被反锁在火海之中，活活烧死时候的哀嚎。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村里的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的耳边就是那一阵刺耳的哀嚎声。
这次的火灾也大，可是那三个男人都是先被打晕，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觉得跟当年一样惨烈。
“太像了。”有人细细打量了袁恒，眼中透出几分惊恐。
“对，和当初那个女人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那个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
袁恒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话，看着褚宇楠：“褚公子，您最好查一下二十年前的事情。”
褚宇楠看着眼前的男人。
广安市就那么大，都在那个圈子混的人大多都是相互认识的。袁恒算得上是跟着晁白做事的，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更别说袁恒这人做事狠辣，出手更是干脆利落，一般人还真要让他几分。
晁白在这个地方，袁恒出现在这里也不算奇怪。
“二十年前？”褚宇楠皱了皱眉。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又是在这样的小村庄。就连现在的警察都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更别说是当年了。
袁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更加肃穆。
“你是施德彪的孙子？”人群中有个老人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袁恒扫了他一眼，那老头儿抖索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褚公子，二十多年前，这里同样发生了一场大火，去查的话不可能会查不到。”
褚宇楠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放放风就碰到了这些事情，还牵扯到了二十多年前。他看了一眼边小之。刚刚没看清楚，这会儿才看见她脸上灰扑扑的，就像是从泥堆里捞出来的。尽管当时被万圣杰抱在怀里，可是衣角还是被火星给燎到，一片焦黑。
他认识的边小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再看一下那几幢被烧毁的房子，顿时火大：“主谋？主谋能把自己烧成这样？”
翻译原原本本地把话转述给了那些村民。
一个袁恒本来就让那些村民害怕，更别说加上一个边小之。他们都知道土岙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别的，这个村子起码有一半的媳妇儿都是买来的。
法不责众，那是因为大家都默认了这个现实。可一旦因为这个事情查起来，那些媳妇儿要是被带走，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家破人亡。
那种对于命运的恐惧让他们都不敢说话，只知道怯懦地看着一群警察。
而向来能代表他们说话的施德彪和他老婆，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人影都没了。
半天，终于有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老头儿看着起码有八十多岁，拄着根拐杖，一脸和气地说：“警察同志，你们先吃点东西吧。”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那些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村民。他们现在真是后悔的要命的，早知道警察来的时候就不要说那么多，直接说这是一场意外事故，把警察打发走了就好。
现在倒好，那些警察竟然就不走了。那架势，估计是要抽丝剥茧，藏了那么长时间的真相，眼看着就要被剥出来了。
褚宇楠又看了一眼边小之。却看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者眼尖，褚宇楠不过看了边小之三眼，就得出了个大概。他对着边上一个妇人小声说了句什么，那妇人一脸热情地走了上来，拉住边小之的手臂，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小姐啊，跟我们一起来吃点饭啊。”
妇人的力气是真的大，边小之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三两下就被那妇人拽着往打谷场上的村委会走去。
大厅里早就有人放好了桌椅，这帮人也是一手脚麻利，热菜来不及上，可是凉菜却是摆了大半张桌子。
她转头去看，晁家兄弟和袁恒也已经落座。这帮人也懂得见风使舵，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幕后主谋，就这么一会儿，已经“不计前嫌”了。
袁恒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直接站了起来。
他这个动静实在是大，原本还算是“一片祥和”的氛围。因为他那么一下又冷了场。边小之冲着袁恒猛使眼色，他就跟没看见一样，筷子一甩，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边小之就担心他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正要站起来跟上去，却被边上的妇人一拉，然后就势按在褚宇楠身边的椅子上：“小姐，吃饭。”
晁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谁都能看出来，这帮人是心里有鬼准备曲线救国。看出褚宇楠对边小之有意思，就不管不顾地把边小之推上去来讨好褚宇楠。
晁白也看出来了，他冷眼看着那妇人一直把边小之往褚宇楠身边推，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倒数：“十，九，八，七……”
还没数到一，边小之已经挣脱了那个妇人，猛地站了起来：“你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