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是因为我这小半生，可不就是为了梁梓寒而活么？
同情是因为，梁梓寒好歹选择了我，而她，却没有。
“你想好了？”我问她。
得到的答案，却是她的沉默。
离开的时候，她轻轻说了一句话。
她说：“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
言下之意，要跟我永别。
我点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如果没看到脸，估计谁也不知道，这是昔日里从来都是一身旗袍的秦怡雯。
既然要永别，那就永别吧！
秦怡雯，不要再相见。
————
跟夏雪的开店计划还在筹备，我们资金不够，又不想再找张不闻。
只好，找梁梓寒。
几天不见，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想起他对秦怡雯说的话，我心中有莫名的情愫流动。
他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钢笔，在一份份的文件上签字。
表情始终淡淡的，偶尔皱眉，偶尔停笔思考。
这样专注的模样，我竟然不忍心打扰。
说来惭愧，认识这么多年，竟然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见到他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穿着蓝色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打领带。
袖口挽到手肘处，干净利落。
鬼使神差的，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除了结婚领证那天，我见过他签自己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看不出来，你没念什么书，字还是蛮好的！”我揶揄。
这是实话，他的字苍劲有力，不规整，却很有他自己的个性。
梁梓寒抬眼看我：“过来专门讽刺我的？”
“没有，过来专门找你借钱的！”
不知道为何，自从苏亦清给我说那番话之后，我再没有那么患得患失。
我史无前例地相信他，相信梁梓寒对我的心，也相信我自己对他的重要性。
闻言，梁梓寒放下钢笔，拉着我的手，放我坐在他腿上。
“借多少？”
“我跟夏雪打算开一间甜品店，我俩加起来手头就十万的样子。借……再借五十万。”
“是你开店还是我开？自己就出百分之二十，剩下百分之八十全我借给你？”梁梓寒在我的腰上捏了捏，痒得我直躲。
“什么呀，又不是不还！”
“怎么还？”
“赚够了就还呀！”我莫名其妙，这还用得着说？
“钱无所谓……”梁梓寒勾起嘴角，嘴边的括号逐渐变深，“不如，卖身还债？”
我脸一红：“去你的！严肃点！”
“我不够严肃？”梁梓寒收起笑，“老子在跟你说真的，那几十万我拿着也没用，等你还够钱，人民币又增值了，还是别还了。把老子伺候好就行！”
再一次，我被梁梓寒说得开不了口了。
他左手抱着我的腰，右手从抽屉里取出支票，唰唰唰写了五十五万给我。
“多的五万自己拿去买东西，小费。”
“谢梁少！”我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神色一变：“这样就够了？”
“啊？”
不等我反应，他把手一斜，直接凑过来封住我的嘴。
这样的相处模式，是我不敢想象的。
不敢想象，有一天，我跟梁梓寒，也可以这么和谐，这么不拧巴的和睦共处。
————
拿着支票，我把钱全部取了出来，然后把五十万打进夏雪的卡里，剩下五万，存进了自己的账户。
以备不时之需。
刚办好这一切，我接到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时锦时小姐吗？”
“额，我是，请问你哪位？”
……
半小时之后，我赶到车行，看着眼前崭新的蓝色奥迪TT，嘴巴都张成O型了。
“你好，时小姐，这辆车是梁先生购买下来的。”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销售人员拿了一叠单子，“请您签个字，然后我把钥匙交给你。”
“你……等等！”我有些尴尬。
思维还在云里雾里。
赶紧给梁梓寒打电话。
“车子收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没事干嘛送我车？”
“需要理由？换个车而已，喜欢就开回去。”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买了一个普通的蛋糕，这个蛋糕好吃，就买回去。
挂上电话之后，我木讷地签好字。
钥匙握在手里，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可它却实实在在存在。
各种手续梁梓寒已经差人帮我弄好，我只需要把车开走。
心，还飘在天上。
我甚至连油门刹车都一时分不清谁是谁了。
开着车游荡在大街上，车里是崭新的味道，我各种懵，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导夏雪楼下的。
打开门，夏雪正在选开店的位置，看到我失神的样子，抬眼：
“他又给你灌迷魂汤了？”
“倒也不是，他给我买了一辆车。”
夏雪一愣：“你那车开了五六年，也该换了。”
“嗯，该换了。”我痴痴回应。
忽然想到，这么久以来，从十六岁生日那天的铃铛手链开始，一直到后来的各种礼物，再到这辆车。
梁梓寒送过我不少东西。
我却，什么也没有送给他过。
————
和夏雪选好的店，靠近市中心。
刚好有两辆车，我平常也不开新车出门，因为奥迪TT不大，而我和夏雪是两个人，有时候会买点货。
所以，一般我们只有出去逛街，才会选择开TT。
其他时候，还是开我以前那辆M3。
店铺不大，上下两层，每层五六十平米，下面卖甜品，楼上放着桌椅，供小年轻们休息。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和夏雪都不会做甜品，所以请了几个师傅。
开业那天，梁梓寒过来，我们坐在楼上，他给夏雪交代了几句，我们三个坐在一起。
一时间，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时秋放学以后也赶过来了，他笑眯眯的给了我和夏雪一人一个小红包。
“姐，雪姐，这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希望你们生意兴隆！”
“乖乖乖！我弟弟怎么这么乖呀！”我接过。
并没有推辞的原因是，我知道里面没多少钱，这是他的心意，必须收下。
夏雪也接过，摸了摸他的头。
“你们两个，店就好好开着，有问题随时找我。”梁梓寒取出烟递给时秋一支被我拦下。
“不准教坏我弟弟，不准让他抽烟！”
时秋接过来：“姐，男人抽烟才有男人味嘛！”
梁梓寒笑。
这兄弟俩，怎么越来越穿一条裤子了！
……
店铺基本是有店员在看着，我和夏雪只负责每天过去转转，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看看苏亦清。
她被梁梓寒放在医院，已经有些时日。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忽然放开了，也忽然没那么斤斤计较了，
————
我是瞒着梁梓寒去看苏亦清的，夏雪也跟我一起，用她的话说，这丫头挺可怜的。
是的，一个女人，弄成这个样子，的确不太好看。
说难听点，大半辈子，就这么毁了。
到了医院，我下意识挽着夏雪的手，不是害怕，而是我不知道，一会儿见到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苏亦清。
推开门，偌大的房间里，刷着白色墙漆。
苏亦清靠坐在病床上，双目无神。
听到门口的动静时，她转过头来，愣了几秒，随后哈哈大笑：
“你还敢来看我？”
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不是记忆中那样悦耳。
可想而知，她是哭了多少次，嘶吼了多少次。
“苏亦清，我没有做错任何。”我一想到，她被那么多人欺负，我的后背都发凉。
时秋那孩子，发狠起来，还真是，狠到骨子里去了。
“滚出去！”苏亦清很平静。
我来之前就问过她的医师，说她现在情绪基本很平稳，不像之前那么疯狂。
“苏亦清，你看看我的脸，你觉得，我不是受害者？”
我今天来，就是觉得，这件事，该扯清楚了。
或许，扯不清。
但我也有必要，替自己说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去治疗？一直不让它好？”我笑，“因为我想记住这个教训。我有什么错？梁梓寒是我的丈夫，我们很早就领证，你勾引他，到头来，还怪我？”
苏亦清瞬间炸了：“那我又有什么错？我不过是喜欢他，不过是争取他罢了。”
一直沉默的夏雪，走过去，看着她：“可以争取，可以付出，但也要看梁少买不买账。你们三个，都没错。但你太偏执。”
这句话说到了我心坎儿里。
是，太偏执。
我们都太偏执。
但凡有一方肯退出，肯早一点收手，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有因就有果，你现在所承受的，说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也不为过。如果你跟我一样，跟秦怡雯一样，懂得放手，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
夏雪的话让苏亦清冷静下来，脸上却开始狰狞。
“我爱他，到底！”苏亦清声音冷冽，“就算得不到，我也爱他。”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眼泪出来：“所以，哪怕他对你……”
“对，无论怎样，除非我死！”
苏亦清的表情，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刺激着我的神经。
“他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