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没有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又不是天塌下来。”
的确，的确这天还没塌，而是她的身体塌了。
认识她这么久，她安宁过多久？
“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么？”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来的，同时一股热流从眼睛里喷涌而出。
从宋超开始，到张不闻，到被梁梓寒在泳池折腾得半死的男人，再到那个我已经忘了名字的奔驰男，她遭过多少罪？
“夏雪，你能不能珍惜自己的身体一点？”这是我第一次直呼其名。
从认识她开始，我从来都是喊她姐。
夏雪没料到我真的情绪崩溃了，错愕地愣了一下，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她的很瘦弱，很单薄，连呼吸都是轻轻浅浅的。
“赵正昊知道吗？”我边哭边问她。
心里堵了棉花，可是棉花沾了泪水，不断膨胀，快要把心口都堵死了，就差丝毫，便不能再呼吸。
“小妹，我对你开说，就这么重要吗？”夏雪替我擦着眼泪，她从来就不是个温柔的人，可是现在她的动作很轻。
“你说呢？”我反问她。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姐姐。
我从来没有这么粘人过，从来没有。
不该珍视么？
从小到大，我生命中的过客都很少，难道不应该对身边仅存的让人好么？
我的心都在滴血，比我自己受了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难受至极。
夏雪无奈地笑了笑，大概她是觉得我傻吧。
“小妹，心里别装任何人，任何人。”夏雪难得说这样的话，“你记住，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瞻前顾后。”
那时我还年轻，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真正意义，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几乎到了麻木不仁的状态。
“姐，离开A市那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知道这样问特别不礼貌，而这句话也没有丝毫八卦的成分。
更不是要窥探她的内心，想听她的故事。
而是，我发自内心地，想要对症下药，想要治好她。
夏雪平静地回答我：“不问过去。”
我想让夏雪把孩子生下来，可她没有丝毫要留下的意思，只一句话，做了他。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她点点头，答应让我陪她去。
————
我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强大的女人，才勇敢到，一个人去医院堕胎。
肚子里的东西，对别人来说是一条生命，但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个肿瘤，而且还是恶性的，非拿不可，毫不犹豫。
虽然一千个挣扎纠结，不想让她遭罪，但我还是开着车陪夏雪到了医院。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快要盖棺定论的时候，赵正昊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在哪。
我气得破口大骂，职责了足足十分钟。
夏雪就在副驾驶听着，闭着眼睛，没有丝毫要打断我，劝我，阻拦我的意思。
“你先拖住她，在医院门口等我。”赵正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挂上了电话。
他的语气极其冷静，冷静到我怀疑，这是不是我认识的他。
我瞥了夏雪一眼，抿嘴，决定听赵正昊的，先送夏雪去医院，但想办法啊拖延时间。
夏雪闭着眼睛，我可以选了一条相对较远的路，慢悠悠地开着。
她或许知道，却一言不发。
那种淡定，坦然，大概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达到的境界。
直到现在，我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还在瑟瑟发抖。
想着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情，我不是害怕，而是难过。
幸好，赵正昊比我们先到。
我们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他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夏雪轻轻皱眉：“他来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赶紧抱着她，还没开口，赵正昊就过来了，他看着夏雪，眉目淡然：
“生下来。”
赶紧看向夏雪，我的心跳迅速加快，想知道她的反应。
“赵总，你怎么确定是你的？”夏雪微笑。
结果赵正昊直接把夏雪打横抱起往他车那边走去！
好样的！
我在心里点赞。
围观群众纷纷拿起手机拍照，估计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热血的场面了，还有人开始尖叫。
我赶紧过去替赵正昊打开车门，夏雪扬手就给赵正昊一巴掌：
“赵总，我们熟吗？”
赵正昊没有回答，而是停住脚，看她，一言不发。
照理说这是两个人的僵持，与我这个外人无关，可我依然希望是赵正昊最终获得胜利。
赵正昊什么都好，如果夏雪跟了他，后半辈子，至少会活得比现在好。
这是我非常坚信的。
过不久，她就三十了，该有个归宿。
至少，即使没有爱，他也不会在任何方面，亏待她，至少看在孩子的面儿上。
“放我下去。”夏雪的口气坚定。
“不要放！”我赶紧把车门拉开。
但是……
赵正昊却一眼放下了她。
我和夏雪对他的行为都难以置信。
“你……”我开口。
“我不会强迫人，特别是女人。这点，小锦很清楚。”赵正昊看着腕上的表，双手搭在夏雪肩上，“跟我走，至少，我们谈谈。也不急着这一天。”
我的心狂抽一下，最后，看向夏雪。
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等着她的回答。
我以为，以她的脾气，绝对不会考虑赵正昊的话……
可是，她轻轻点头，拉开车门：“小锦，你先回去。”
————
回到梁梓寒的别墅，他还没回来，我窝在沙发里玩手机游戏，时秋照例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告诉我他到家了。
我忽然想到，他来C市这么久，除了入住那天，我还没去看过他。
即使他是男生，一个人住着，也会闷的。
夏雪除了那样的事情，我心早已经拧成一团。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我竟然给他回微信：让阿姨不要做饭，我带你在外面吃。
时秋很快连着回我两条信息：
第一条：真的么，姐姐？
第二条：好，姐姐，我等你。
我看着这两条微信，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孩子，生怕我变卦啊。
他比我小六岁左右，跟我和梁梓寒的年龄差想相似。
为什么会突然萌生这样的对比？
我愣愣地给梁梓寒发了条短信，然后收起手机，出门，开车去时秋的住处。
也是在那天，我和时秋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具体来说，关系更好了，更像姐弟了。
坐上车之后，时秋开心得叫了好几声姐姐，除了身高，还真找不出他哪里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姐姐……”
“怎么一个男孩子这么黏人，他们还真是惯着你啊！”我打趣说道。
“他们”自然是指我爸妈，但我不想这么称呼他们。
“姐，你说什么，我很独立的好不好！”时秋嘟起一张嘴。
真是的，成年人了，还卖萌！
但我真是发自内心的，对这孩子讨厌不起来。
然后，时秋给我简单讲了一下他在北方城市的生活。
其实跟现在差别不大，爸妈经常不回家，而他由保姆阿姨带大，跟我小时候的成长模式差不多。
“他们都只知道给我钱，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一直盼望快点念大学，然后来找你。”
找我？
他离开的时候才十岁，为什么会这么惦记我？
我不明白，六七年来，我们一次电话也没有通过……
他怎么会……
“姐姐……我们小时候可是一条阵线的！”
嗯？？？
有么？
我纳闷。
见我这反应，时秋明亮的眼眸一下子暗淡下去：“算了，没什么。”
“……”我还是想不起来，小时候我们一起做过什么。
不过，幸好车子开到了餐厅外面，气氛一下子没那么尴尬了。我豪气地把菜单递给他，招呼他随便点。
这孩子，点菜一溜一溜的，不愧是时家夫妇教育出来的孩子，不点对的，只点对的。
不过我也认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的。
“姐姐，你不吃荤菜吧？”时秋问我一句。
他怎么知道，我一愣。
看出了我的疑惑，他骄傲地补充：“上次和姐夫在我那边吃饭，你都不吃肉。”
“……”这孩子，观察力还真了得。
“姐姐，你太瘦了。”他又突然冒出一句。
“好好吃饭！话多！”我作为姐姐，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发现我错得很深很远。
因为时秋过得也并不算特别幸福，除了比同龄人多点零花钱以外。
他告诉我，我妈其实经常背着我爸在他面前提起我，却也只是提起，什么也不说。
不是重男轻女么？
我皱眉，为什么对时秋和对我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不通，但我也不愿意去想了，爱咋咋地！
再惦记也没有用。
有的事情，只有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姐姐，你这几年，过得很幸福吧？姐夫和张叔叔对你这么好。”时秋看着我，脸上的稚气挡不住。
到底是没受过苦的孩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
“还行！”我敷衍到。
吃完饭之后，我把他送回他那里，正准备开门走人，谁想这小伙子一下将我抱住。
一米八几的个头，我根本毫无挣脱的机会。
“时秋，你……”虽然是亲姐弟，但是突然这么亲昵，我这么也反应不过来。
“姐姐，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哝哝向我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