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婚礼之后,任桂到外面应酬,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听到有人在议论,徐美娘带着价值万金的宝贝嫁到敦煌来。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也不相信,但心里很紧张。徐美娘的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难免不被贼人惦记。
有一天任桂和黄爷在酒馆里,谈一单定制首饰的生意。
小二哥拎着茶壶走过来,一看见任桂就很吃惊的样子,茶壶里的水洒在案子上,他浑然不觉。
黄爷见此情形很不高兴,一拍案子骂道:“你这小二哥好没道理,为何这么盯着人看?”
小二哥急忙把茶壶放下,陪着笑脸:“客官休怪小的无状,这位爷”用眼神一瞟任桂“就是家里刚刚办了喜事的任爷吧?”
黄爷有些好奇:“怎么,你认识他?”
小二哥一边倒茶一边说:“不,刚刚你们进来,好几个人都在议论。”
任桂立刻很紧张地问道:“议论我?”
黄爷觉得很有意思,就追问道:“议论什么?快快说来。”
小二哥说:“那小的就多嘴了。他们说任爷家的新娘子不光美若天仙,还有个价值万金的宝贝,一万两黄金啊!朝廷就是为这个才在婚宴上把新娘子抓走。”
听了此话任桂大惊:“小二哥,此话从何说起?犬子内人何来的万金宝贝?”
小二哥说:“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任爷,您还真要留点意,此事在这儿人人皆知,我每天都能听见喝酒的客官当笑话讲。”
任桂心里已经乱了方寸,没有心思再谈生意,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离开了。
在家门口,任桂从车上下来,发现周围好像有人在窥视。他仔细看看,人影似乎又不见了。他心里想,看来小二哥说话不虚,真是有人惦记上了。可是美娘从没说过什么万金宝贝,再说她所带物品和嫁妆都被官府收缴,进府之时已是一无所有。一定是江湖传言,不可信。
任桂发现的人影是真实的,共有两拨人。一拨是袁太守的人;另一拨是大漠王的人。
虽然金呼来前些日子已经证实了徐美娘已死,但是苏玉和任轩成亲,又引起了大漠王的怀疑。尽管官府再次核实了苏玉的身份,还动了大刑,但他要派人亲自查证一下,心里才踏实。
成亲后,任轩少有的在前半夜就睡着了。徐美娘白日在厨房已经很劳累,也沉沉的睡去。
她睡梦中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身上还被人粗暴地触碰着。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想喊叫,嘴里被塞进了布块,发不出声音;想挣扎,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吉利岁和另外两个男人戴着黑头套,把她扛在肩上,快步跑出房门。
任永轩被打昏死过去,口鼻流出一串儿血珠儿。
吉利岁三个人悄悄开门出了院子,一路朝西奔去。
就在吉利岁他们翻墙进入任家的时候,袁太守已得到报告。他马上派刚从兰州回来的金呼来,带上人去抓金狼。并解救任桂儿媳。
金呼来听说了任桂有了儿媳非常吃惊,脱口就惊叫:“啊!任桂有了儿媳?!”
他的失态再度引起了宋师爷的怀疑:“金将军对任桂很熟?”
金呼来急忙遮掩:“不是,末将听说任桂的儿子常年有病,怎会娶亲?新娘子是哪的人?”
袁太守并没说明,只是催促他马上带人出发。
吉利岁几个人把徐美娘驮在马上,来到了城西的金佛寺外,在树林里停了下来。徐美娘虽然心里害怕,但已经猜到他们为什么绑架自己。她很佩服宋师爷的判断,金狼的人果然没对徐美娘死心。
黑乌鸦如幽灵一般,在远处的树上看着这边。
金呼来带着一队官军,尾随着吉利岁他们也来到了金佛寺外。但是他没让官军们马上去抓捕,而是在树林外面围着。他对诱捕金狼的任桂儿媳非常痛恨,故意给吉利岁留出时间把她除掉,还要合情合理地把他放走。
吉利岁摘下头套,把徐美娘嘴里的布块拽出来松了绑,给她鞠了一个躬:“徐小姐,安好!你从长安来时爹娘交给你一个金狼荷包吧?我就是金狼,因任家对你看管甚严,无法和你联系,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海谅。”
徐美娘看见他长了一张分不出男女的脸,在心里快速地判断他到底是不是金狼。她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回忆着宋师爷给她编排好的说辞:“你说的那个徐美娘已经死了,小女子叫苏玉,是伊哈斯的师妹。”
吉利岁摇摇头:“不,我知道你就是徐美娘,隐姓埋名是为了逃避官府的追捕。”
“小女子真是苏玉,不是徐美娘。”
吉利岁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再撒谎我就掐死你!”
徐美娘哭了:“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们可问太守大人。”她瞄着四周,希望袁太守的人快点出现。
漂亮女人的眼泪总是有很强的杀伤力,吉利岁的心软了,手松开了一点:“我知道你被袁太守抓到府衙,把经过细细道来。”
“那你把手松开,小女子都喘不过气来了……那日在郡府大堂,太守听了我和师兄因为违背师训偷偷相好,被师傅赶出师门,又在武威重逢的过程。仔细比对了画像,还对我动了大刑,确认小女子不是徐美娘,才将我放了。”
“徐美娘到底死没死?”
“听师兄说过,已经死了。我是在武威才和师兄相遇,对此事详情实在不知。”
“你既然和伊哈斯在一起,对此事详情怎会不知?故意耍弄于我”吉利岁突然冷笑,揪住徐美娘的头发,拔出匕首对准她的喉咙“徐美娘到底死没死?!”
徐美娘故作惊恐地大声喊:“别杀我……她……她还活着!”
吉利岁停下手:“徐美娘还活着?在哪?”
“在黑沙岭。”
“你如何知晓?”
“苏玉曾被黑驼子掠去,在那里见到了徐美娘。但是她的容貌和声音已经被毁,终日戴着头套。”
“你怎知她是徐美娘?”
“那夜我和她同处一室,她向我哭诉死里逃生的经历。在沙口镇,所有人都以为她被烧死了,师兄将她装入棺椁,但因官府二次查验尸身而没有将盖子钉死。当夜在野外露宿,遇到一个更大的商队。徐美娘半夜醒来,被商队的柜手发现。她用脖子上一个价值连城的金锁换得他的搭救,柜手将一块肉放入棺椁里。将她藏进装货物的车上,没想到带到黑沙岭时被黑驼子劫去。”这些话都是宋师爷教的,她在心里背诵了无数遍,说的时候声情并茂,不由人不信。
吉利岁虽然相信了,但是还有疑问:“她为何要与你哭诉这些?”
“她是有事相求。一是求我替她嫁给任轩,他们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又知任轩急于成亲冲喜。可是她已经不成人形,无法再见天日。我正好无安身之处,就应允下来。到了敦煌,由师兄做主,成就了我和任公子的婚事。二是要我以后有事可到金佛寺找她,因为她苟且活着就是为了替父母在金佛寺还愿。”
“你可曾听她说过金狼荷包吗?”
徐美娘摇摇头。
“苏玉,既然徐美娘还活着,你就不该活着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一路走好啊!”吉利岁又举起匕首对准她刺下来,徐美娘看看四周并无官府的人,知道这一刀躲不过去了,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倒在地上。
就在吉利岁举刀的同时,树上的黑乌鸦扔过来一把树叶儿,那树叶儿飞过来就像一颗颗小石头子,即快又有力。
吉利岁和另外两人都被打中,不由得呻吟着坐到了地上。吉利岁的匕首也掉了。
黑乌鸦从树上跳下来,和吉利岁三个人打在一起。
吉利岁三个人抽出刀剑,黑乌鸦徒手和他们对打。
黑乌鸦渐渐占了上风,吉利岁的刀被夺了下来。她刚把刀拿在手里,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官军的呐喊声:“|活捉金狼……活捉金狼……”
吉利岁大吃一惊,对同伴喊声:“不好,官军来了!快走!”几个人顾不上徐美娘和黑乌鸦了,撒腿就跑。
黑乌鸦也不想恋战,纵身爬到远处的树上。
金呼来带着官军们追杀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徐美娘,遭了雷击一样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任桂的儿媳,会是他朝思暮想的苏玉!他看见徐美娘昏死的样子,以为她被吉利岁杀了,肠子都悔青了。他把徐美娘抱起来,难过地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忽然发现她没死,还有呼吸。他欣喜若狂!于是不再去追吉利岁,收兵回营。
黑乌鸦跳下树来,消失在夜色里。
金呼来和徐美娘同骑一匹马,来到任家大门口。自己跳下马来,又把徐美娘抱下来。
徐美娘行了一个万福礼:“谢谢将军搭救。”
金呼来温柔地看着她:“对我不要言谢!玉儿,刚才一路上听了你的经历,我很心疼。你既然和师兄已无缘在一起,初次见面时为何不说?”
“师兄家书捎到了商号,那时还不知晓他的家人,为阻止我进门以死相逼。”
金呼来忘情地拉住她的手:“若那时知你与伊公子无望结缘,怎会让你匆匆嫁进任家,为自己招惹来诸多麻烦!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徐美娘羞得无地自容,急忙要抽回自己的手:“将军,请自重。”
金呼来不但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还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玉儿,自从那日你为救我,将毛发融入我的血肉,我就将你视为我的女人!”将她的手拉到心口上“你可知我的心,没有一天不想你……”
“好啊,贱人!在自家门口就和别的男人行苟且之事!”任桂夫妻突然出现在眼前,任夫人边骂边把徐美娘拉过来。
金呼来怔住了,但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有些难为情地:“想必是任爷任夫人吧?玉儿曾对金某有救命之恩,今日得以相见,有失分寸,还请见谅。告辞。”冲着任家夫妻抱拳。
原来徐美娘被吉利岁绑架以后,任轩醒了过来。他使尽力气哭喊着,父母终于听见动静到新房来。
任家夫妻看见徐美娘被绑架,心里非常着急。两人想去报官,又怕徐建勋的事情被牵扯出来。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在院子等候。金呼来和徐美娘到门口之后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任夫人看见徐美娘在家门口就不守妇道,禁不住怒火中烧,恨得牙根直痒。任桂看出金呼来是个将军,不敢得罪,一鞠躬:“将军走好,怒不远送。”
金呼来上马,恋恋不舍地看看徐美娘,催马而去。
任夫人看着金呼来离开的方向,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恨得想杀人!
徐美娘看着她阴沉的脸色,知道一场灾难就要来了,早已吓得战战兢兢。
果然,任夫人气呼呼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进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