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娘在被抓的第二天早晨,从昏迷中醒来。稍一挪动浑身就撕裂般的疼痛,她痛苦的呻吟几声,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她又醒来,觉得嘴唇上有凉丝丝的感觉。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宝珠拿着小木勺子,正在给她喂水。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喃喃地自语:“宝珠姐,我真想你啊,你怎么不来看看我……”
宝珠给她擦擦眼泪:“玉儿,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知道梦醒了你就走了,我好害怕。”她抓住宝珠的手痛哭。
“玉儿,你不是做梦,我也被抓进牢房了。”
这话让徐美娘清醒了,仔细看着宝珠:“宝珠姐,这是真的吗?他们因何抓你?”
这一问,宝珠非常气愤:“狗官欺人太甚,我在街上卖果子,他们买果子不给钱,我找他们理论,他们就把我给抓进来了。我进来一看,你也在里边。他们为何抓你?”
徐美娘满心的委屈,总算有个人可以倾诉了,边哭边向宝珠诉说抓瞎刘元眼睛的经过。
宝珠心里有一个疑问,不是在金佛寺住下了吗,为何进了香月阁?
徐美娘想把金佛寺和尚法空,勾结金狼的事说出来,但又觉得不妥,就想出了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说自己住在寺里,外面生出了很多闲话。
这个理由宝珠很理解。
“我又到我们初次见面的那棵树下去等你,可是半夜里遭到一个流浪汉轻薄,被香月阁的老鸨子救下……她趁着我睡熟之际,在卖身文书上按了手印……我无奈的答应了卖艺不卖身。”说到了伤心处,徐美娘失声痛哭。
宝珠把她抱在怀里:“可怜的玉儿……”
徐美娘哭着说:“宝珠姐,我活不成了……能求你一件事儿吗?”
“玉儿,你说,只要姐姐能办到的,一定为你去办。”
徐美娘请求宝珠,在她死后到香月阁,把一个金锁取来:“那是爹娘留下的一点念想,希望姐姐把它和我埋在一起。”
宝珠小声的答应着:“姐姐答应你,一定替你取来。但是你要听姐姐的话,这几天把身体调理好,多吃点东西……别忘了,就是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
她冲着徐美娘眨眨眼睛,徐美娘不解其意。
以后的几天里,有宝珠精心的照顾,狱卒给送来了治疗创伤的药,每天还能吃饱,徐美娘的身体恢复了许多。伤口已经结了痂,脸上也有了血色。
艾力克带着20个乔装成民夫的敢死队员,中午时分赶到了敦煌。他把敢死队员安排在客栈住下,自己先到香月阁去探探风。
他进了香月阁,找到了老鸨子,还没开口,老鸨子就哭上了。
艾力克预感到徐美娘出事了,一把抓住老鸨子的胳膊,问她是不是玉儿出事儿了?
这一问,老鸨子拍着手放声大哭:“何止是出事儿,她简直就是把天捅了个大窟窿!可把我害死了!”
原来那晚刘元在这吃了那么大个亏,岂能放过香月阁!他要连老鸨子一块带走,老鸨子磕头作揖的求情,答应给他5千两银子才算做罢。没想到老鸨子刚把装银票和贵重物品的小盒子拿出来,就被刘元全部抢走。那些钱是她的命根子呀,那些钱是她的命根子呀,也是她这些年昧着良心,逼着多少个良家女子卖身赚来的。人财两空,见到艾力克,她一肚子的苦水终于倒了出来,越哭越伤心。
艾力克气得攥紧了拳头,同时也想不通,那个王八蛋不就是个小小的狱史官吗?怎敢这么放肆!
老鸨子告诉他,刘元的官虽然不大,可人家是皇上的亲戚,在敦煌那是一踩乱颤的人,连太守都得让他几分。
看来玉儿十有八九活不了,他咬着牙说:“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老鸨子劝他:“大狱里有兵把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怎么救?听我一句劝,你还是留着小命,回去好好当你的楼兰王侄子吧。”
艾力克失望的回到了客栈,心乱如麻。他躺在榻上冥思苦想,最后还是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玉儿,他实在是放不下这个汉家女子。
入夜,他带着敢死队员来到了郡邸狱的门外。他们都蒙着面,怀里揣着暗器。艾力克一看邸狱大门口的警卫,心就凉了半截。紧闭的大门旁边有8个持刀的兵士,还有十几个兵士在大门附近来回巡视。这样的布防,就是把人带出来,也走不了。
可是艾力克不甘心,他要试一试。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楼兰王的侄儿,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一个敢死队员壮着胆子,小声提醒他:“殿下,看情形他们把守很严,我们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艾力克一听这话,生气地拔出刀来要杀他,但看到巡视的兵士走过来,就把刀收了起来,小声地训斥道:“谁再敢说贪生怕死的话,本殿下让他现在就死!”
敢死队员吓得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一个字。
看到巡视的兵士走到后面,艾力克做了一个上的手势。敢死队员快速跑到大门口,用刀逼住了8个门口的守卫兵士。他们打开了大门,押着兵士进去了。
进了大门后,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圈火把,他们被几十个兵士紧紧围在中间。艾力克心里大惊,不知道为何出现这样的局面,今晚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刘元走到艾力克面前,撕掉他的面罩,用鞭子顶住他的下巴,冷笑着问道:“你是何方神圣啊,狗胆包天,竟敢劫狱?”
艾力克心里快速想着对策,他不能这么窝囊的认输。冲着刘元讨好地笑笑:“大人,我是楼兰王的侄子艾力克,今晚来这里是想和您学监狱的守卫布防。我们楼兰也想建监狱,陛下命我和你们好好学学。”
刘元故意问道:“真的?”
今天艾力克在香月阁和老鸨子说的话,二头听得清清楚楚。他背着老鸨子找到了刘元向他告密,得到了十两赏银。所以刘元对艾力克的行动计划完全知晓,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口袋。
艾力克又摆出了楼兰王侄儿的架势:“大人不信可以带我去见太守大人。”
刘元早已和袁太守禀告了此事,就命人把20个敢死队员关押起来,自己带着他去郡府。
袁太守虽然知晓艾力克劫狱的动机,但表面还要装作相信他话,要给楼兰王一点面子。于是命刘元放人,艾力克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客栈。
他知道救不出玉儿了,只能看着她被砍了脑袋。情急之下发了高烧,昏迷不醒中一边狂抓,一边胡言乱语。敢死队员都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有人提议赶快把他送回楼兰。于是他们雇了一辆大车,涟夜出了敦煌城。
晚上,郡府的差人们走了之后,太守把宋师爷留下来,商量徐美娘的事儿。徐美娘已经被抓进来10天了,刘元这几日天天来打探消息,他必须作出决定了。
一个兵士送进来一份文书,太守把文书留下,打发他出去。
袁太守看看文书,原来是易安公主明天到敦煌。按照惯例只在敦煌歇息一日,后天就走。
当袁太守再一次追问宋师爷,关于苏玉的行刑日期,宋师爷告诉他后天就可以。
袁太守大惊:“啊!你不是说有妙计可施吗?”
“正是。”
袁太守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也就放了下来。定在后天午时三刻,在街口对苏玉行刑。
刘元在第二天上午接到了袁太守对苏玉斩立决的判决文书,他心里高兴啊,明天就可以在广庭大众之下,痛快地砍掉她的头!他在敦煌从没吃过这样的亏,想睡哪个女人那是她们的福分,没想到要睡一个青楼卖唱的竟然搭上了一只眼睛!
他想象着砍掉她脑袋的那一瞬间,鲜血从断了的脖子里喷出来,就像一朵突然绽放的血红牡丹。她的脸上肯定带着眼泪,那该是一幅多么好看的画面啊!
晚上,狱卒送来的晚饭比平时好多了,竟然有肉还有煮饼!狱卒走后徐美娘看着饭菜潸然泪下。临刑前夜吃一顿断头饭,是监狱的规矩,她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宝珠却高高兴兴地招呼她吃饭,徐美娘摇摇头拒绝了。
宝珠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这么好的饭菜,不吃太可惜了。”
徐美娘哭着说吃不下。
宝珠小声说:“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呀。”
黎明时分,徐美娘还在熟睡,宝珠打量她一番,用手捋了捋她的秀发,躺下闭上眼睛。
女狱卒开门进来送饭,看见两人都在熟睡,就敲着饭碗喊着:“起来了……心可真宽,睡得还挺香……起来了……”
宝珠醒来,爬起来推推徐美娘:“玉儿,起来吃饭了。”
徐美娘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宝珠继续推她:“玉儿……玉儿……”
女狱卒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过来摸了摸徐美娘的鼻口处,惊叫:“女人犯死了!”
宝珠假装震惊:“不可能啊!昨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呢。”
女狱卒冷笑:“昨晚吃了断头饭,想必是吓死了。你不要动她的尸身,我去喊人来。”
女狱卒出去后,宝珠自己收拾停当。
没多久,女狱卒领着仵作和两个男狱卒进来。
仵作简单检查了一下徐美娘的尸体,得出了女人犯惊吓致死的结论。
两个男狱卒抬着徐美娘的尸体出门。
女狱卒看着宝珠讥讽地说:“好生呆着,别惹事非,断头饭可不是好吃的。”
宝珠吓得急忙跪下:“民女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