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里宝珠和梁卫就和驼队分开了,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回到了宝珠住着的那个神秘小院。再出来时都换了装束,一身黑帽黑袍,步履轻快如飞。
他们来到了城北一个大院子外面,只听见从里面传来阵阵喊叫声。两人探出头去,看到院子里有几十个兵士,正在练习对打,一个个打得满脸是血。
只有一对例外,他们都把拳头打到对方的身上,脸上只有汗水。
黄武站到队伍前面喊停,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他走到这对没往脸上打的年轻人面前,照着他们脸上头上就是一顿拳头。两个人惨叫着倒下,昏死过去。
黄武踢了他们几下:“金将军临行前交代,要我们认真刻苦地练习,不能敷衍。他们两个怕吃苦,不敢动真格的,将来必定是熊包软蛋。如何对得起金将军的信任!”掏出腰间的一个骷髅令牌“如何对得起这个骷髅令牌!”说着话抽出腰间的长刀几下就把两人捅死,鲜血溅了满身满脸。
众人吓得目瞪口呆,惊叫着后退。
他把刀在身上蹭了蹭:“看好了,这就是辜负金将军的下场,大家继续练习吧!”
“唯!”众人回答后,马上又开始了对打。
这次打得更加凶狠,声嘶力竭的喊叫,拳头打在脸上头上的响声,身体倒地的扑通声,此起彼伏,宝珠和梁卫看得胆战心惊。
这是金呼来的敢死队在训练,他们的身份用骷髅令牌做标识。
宝珠冲着梁卫一伸舌头,发现梁卫神情凝重,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他们奉宋师爷之命,趁着金呼来不在敦煌,前来窥探这伙用这种非人的训练方法培养出来的亡命之徒。梁卫看见以前善良厚道的表兄黄武,现在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心情非常沉重。他明白,这个从小光腚一块长大的至亲,日后必定是面对面厮杀的死敌。
两人悄悄离开。
驼队走在敦煌的街市上,徐美娘看着两边熟悉的景物,心里酸酸的。上一次宝珠把她从乱坟岗子救起来的时候,她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人生就是这么离奇,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伊哈斯的商号有一小间密室,用来藏匿贵重物品。伊哈斯在里面铺了木板和被褥,为了安全,白天就让徐美娘和真艾力克呆在密室里,晚上真艾力克和伊哈斯同住一房。
这次和徐美娘的意外重逢,使伊哈斯欣喜若狂,这是他这段时间最快乐的时光。能和她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晚上他在商号里为她吹奏苏尔耐,看她听得如醉如痴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可是他就是没有勇气,向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因为他知道她不爱他,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他不想让她为难,受一点委屈。
他并不知道她的心思。
她怎会不知他心所想,只是在离开长安的前夜,曾向佛祖发过重誓,她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今生今世只能把他当成亲人,不能是爱人。
他本想把徐建勋托付给他的装着银票的香囊交给她。但一转念,徐美娘现在若是有难处,他可以帮忙,这些钱还是先留着,用在她最需要的地方。
晚上躺在密室的榻上,徐美娘久久不能入睡。自从离开大汉的土地,她的心从没轻松过。她回想起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此刻的感觉恍如重生一次一样。不过只要和伊哈斯在一起,她就不再恐惧,也不再孤独。
真艾力克到了这里,第一次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他在匈奴左贤王那儿,多年来像牲口一样睡在羊圈里。睡这么温暖舒服的榻,他第一次有了做人的感觉。可这里再好毕竟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楼兰。那条无波无澜的运河,那些用胡杨木和红柳枝盖成的房子,才是他的归宿。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回到了故乡,终于趴在运河边上,尽情的喝了几口清凉凉的河水;在胡杨木的房子里,和叔父喝茶聊天。多年不见,叔父的胡子都花白了,已不再是那个健壮如牛,把他背在背上快步如飞的壮汉,岁月夺去了他的青春。看到叔父的衰老,他难过极了。忽然,乎萨黑带着一队兵士,把他抓起来就走。他一边哭喊着,一边挣扎……
他从梦中哭醒,伊哈斯很焦急,坐在旁边看着他。他告诉伊哈斯,他想念楼兰,想念叔父。伊哈斯理解他,坚信他回楼兰的日子一定不会太远,只是一时想不出来帮助他的办法,只好等着宝珠出现。
伊哈斯接到了一单生意,要带着随从们到阳关去送货。临行前再三叮嘱徐美娘和真艾力克,千万不要出去,等着宝珠的安排。徐美娘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看见他和驼队越走越远,心里的主意已定。
她要出去找金呼来。
自从回到敦煌,尽管谁都没提过金呼来的名字,但是她对他的思念却越来越强烈。她曾经无数次遐想过,金呼来听到她的死讯一定痛不欲生。如今她活着回来了,怎能不见他!要见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想通过金呼来,请太守帮助真艾力克,早日返回楼兰。当然,她对真艾力克隐瞒了第一个理由,只说要出去找朋友为他帮忙。
真艾力克极力阻止,让她等伊哈斯回来再说。她也知道他阻止得有道理,因此在伊哈斯走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强迫自己留在密室里。可是第三天,她再也按耐不住想见金呼来的冲动,吃过早餐就走出了商号。
她知道金呼来在郡府当差,万万没想到,刚到郡府附近,就被乎萨黑抓住了。
原来王后的丧事处理完之后,乎萨黑觉得杀了楼兰王取而代之的时机正好。他派人到敦煌给大漠王送信,希望他们能助一臂之力,可是大漠王和金狼没有回音。大漠王把江湖死士都安排在沙漠里,要定期去训练巡视。金狼外出办差还没回来。
乎萨黑非常着急,亲自来敦煌住下来,等着听他们的决定。
他没事在郡府门口外的街市上闲逛,和徐美娘迎面相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俗话,真的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他没有看错,来的人真是徐美娘。她虽然换了身份叫灵儿,但还是不敢直接到郡府去找金呼来。她想在这处街口守候,看到金呼来从郡府出来就可以拦住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差,刚一到这就和乎萨黑碰上了。起初她也不敢相信,乎萨黑怎么会跑到敦煌来?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乎萨黑就一把抓住了她。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这件事儿,在敦煌他不敢直接杀了她,但可以借别人的手置她于死地。
乎萨黑抓住徐美娘的一条胳膊,冷笑着:“灵儿,别来无恙啊?”
徐美娘使劲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乎萨黑讥讽地笑了:“别乱动了,还想跑啊?你还不知道吧,王后为了送你,被人杀了。”
徐美娘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不再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别装了,就是你勾结江洋大盗,买通了侍卫杀的!走吧,跟我去见狱史大人!”他没忘记她和刘元的过节,故意吓唬她。
徐美娘一听要去见刘元,心里怕得要命,一边哭一边拽出胳膊,撒腿就跑。
乎萨黑哪肯让她这么跑掉,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又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来就扛在肩上。他已经想好了,把她直接给刘元送去。既可以出出恶气,又能赚个人情。他相信刘元不会放过她!
一转身一顶轿子在他身边停住了。
乎萨黑很紧张地看着轿子里走出来的人,徐美娘一看见他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个戴着眼罩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正是刘元!
刘元在轿子里看见了他们,也觉得很惊诧。苏玉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他围着乎萨黑转了一圈,看着在他肩头哭着挣扎的徐美娘冷笑。
乎萨黑认出来了,他就是狱史刘元!上一次为了救徐美娘,他们打过交道。
他看着刘元,极力巴结着:“刘大人,咱们认识啊。”
刘元仔细打量着他:“哦,是你,楼兰王的侄子,艾力克殿下。”他看见乎萨黑把徐美娘放到地上,讥讽地笑着问道:“苏玉,真的是你吗?你的命真大呀!”
徐美娘急忙摆手否认。
刘元问艾力克,要把苏玉弄哪去?
“刘大人,她勾结江洋大盗,买通侍卫杀了我们的王后!然后潜逃到这里,我奉命来此追捕,正要给您送去。”
刘元听完这话笑了:“苏玉呀苏玉,想不到你这个贱人不光能金蝉脱壳,还长大本事了,和江洋大盗勾搭到一块了。那个楼兰王的侄子呀,你把她交给本官吧,本官这就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
乎萨黑一听高兴坏了,急忙抱拳施礼:“谢谢大人!您可要给我们楼兰人做主啊,不能让王后白死了!”
徐美娘知道落到刘元手里是什么下场,吓得哆嗦成了一团。此刻她真的非常后悔没听宝珠和伊哈斯的话,如果不偷跑出来找金呼来,哪会摊上这般横祸。
她不再挣扎,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任凭衙役们把她捆起来。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乎萨黑冲着刘元使了个眼色。
刘元跟着他来到转弯处:“你有何话要对本官说?”
乎萨黑从里怀掏出一块金子递给他:“大人,这是本殿下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刘元笑着把金子揣进怀里:“艾力克殿下,您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女人害了王后,我们楼兰人对她恨之入骨,抓住她一定要点天灯!可惜让她逃了出来。也是天佑我们楼兰,让她落入大人之手。希望大人能体谅我们的心情,尽快处死她,以慰王后的在天之灵。我代表叔父和全体楼兰人向您致谢!”乎萨黑给刘元深深地施了一个礼。
刘元冷笑:“艾力克殿下,这个请放心,就是你不说,我也不会让她活着。”指着自己的眼睛“看见了吧,我这只眼睛就是她给我弄瞎的,你说本官能饶了她吗?你先别声张这件事儿,让本官先出出气再说。”
“那是自然,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
乎萨黑和刘元两人都为这意外的收获,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