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倒是有眼色，他的雷达过早检测到了这两人之间不太寻常的气氛，于是很没义气地选择了扔下Tais一个人应付这个脸色难看的金头发小伙子。
“学长？”Tais叫道：“你这就要走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下去再和老师聊一聊，聊完就走。你们有事说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今天早点休息吧，拜。”
这下Tais彻底找不到借口不放他走了，只好闷闷不乐的说了一声“拜”目送他走出门去。
门被“咔挞”一声关住了。
此时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David和Tais两个人。她垂着头不肯看他，气氛一下沉了下来。她的脚有一搭没一搭的靠着床沿晃来晃去，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漫不经心的走神状态。
“你不想见我。”是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这句话像是猛地触到了Tais的神经，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有”。
“可你一直都没有看我。”他又说。
——没错，她的确不愿意看他。并非还没有消气，早晨的事放在这个时候再想起来竟然有种恍如隔日的模糊感，让她一下子难以将感情代入其中。
听到这句话，她连忙仰起头试图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但这是徒劳的，她笑不出来。
她只要看着这张脸，整个面部肌肉就像是失控了似的完全无法自主控制。
大约她的表情太过狰狞，导致David都看不下去了吧，他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她脸上：“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
这句话像是字面意思，但又像是含着什么特殊的宽慰。Tais觉得自己应当感动一下，但心底有偏偏难以产生这样的情绪，她只好从喉咙里发出干巴巴的笑的声音。
怎么说呢——她其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David。或者说她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和他相处，自己要用什么状态去同他进行交往。
她觉得疲惫，自己一心想要好好经营这段友情，但看起来David并不买账，这让她有种压抑的无力感。她无法冲他大发雷霆，也无法像和学长相处一样，同他轻松的相处。
“早晨的事情，我道歉。”
这是第几次道歉了？
她依旧不觉得感动。
Tais的脸依旧在他手掌的遮盖之下，是以没有人会发现她的面无表情。她的呼吸喷在面前的手掌上，使得整张脸都仿佛湿漉漉的不大舒服。
她干脆拉了拉枕头，避开他的手，让自己可以舒适的靠在枕头上。
Tais没有吭声。因为没有感知到早晨的愤怒或者难过，所以也无法接受这个道歉或是解释清楚自己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是麻的，嘴唇也是麻的，脑袋也是麻的。
David看出了她的冷漠和逃避。
他微微侧过身坐在她的床边，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Tais只当他是空气。她旁若无人地闭着眼小憩，努力忽略掉他侵略性极强的目光。
“Tais。”他叫：“我不是……”
“我没有生气。”她忽然睁开眼睛直视他，打断了他的解释。
“……好吧。”既然她这样说了，David也无法继续再纠缠这个话题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
这样的动作是很明显的不打算再继续聊下去了。
David还算有眼色，他站起了身子，将脚步放得很轻。他“咔挞”一声推开门，又“咔挞”一声关上门。Tais直到他关好了门也没睁开眼睛，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心力交瘁了。
没想到门再次推开了。
她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才声调上扬“嗯？”了一句。
“Tais。”
“嗯。”是David去而复返：“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少穿高跟鞋吧。”
她心里忽然升腾起无法言语的愤怒，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起身揪着他的领子大声质问他——但她不知道该质问什么。
这股气很快就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深的无力感。她轻嘘一口气，沉默了良久，对他说道：“David，以后别再来看我了。”
David，以后别再来看我了——其实你并不想和我做朋友，对吧？
没有人直到她说出这句话自己经历了多少心里斗争——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短短的几秒钟里面，她极力劝解自己让自己不要说出这句话，但没想到那些让她失望的事情和话语一件一句地堆积上来，让所有的借口在一瞬间失去效用。
她说出了这句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松了一口气，又身到心就像是放下了一件大事似的，轻松极了。
看吧，那些不好的事情堆积在一起终究造就了这样看似平静的爆发——不，甚至算不上爆发。只是在不再对这个人抱有一丝半点的期待的时候理所应当的说出了这句话。
心头有一点点痛，一点点舍不得，但更多的还是轻松。话说出口后，她在心里偷偷问自己：“Tais，你后悔吗？”
她又在心底回答自己：不，我不后悔。
这次David没有关门。她听见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呼吸平稳。终于，他慢慢走下楼去。她听到他轻声说道：“早点休息，Ta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