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然打眼一扫,李斯霈正孤家寡人地半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昏昏欲睡的他对这边的热闹充耳不闻。
而正在简洋手里的喻以南也是一派风淡云轻的镇定,向来习惯指点江山的他似乎料定了以简洋优柔寡断的性子不可能真把他怎样,黄楚然在这点上与他不谋而合。
尽管黄楚然深知梁吟手里拿的剧本就是恶毒女配,这无辜的楚楚可怜模样是伪装出来的,可她终究是个可怜女人,任谁的老公与其他女人暗度陈仓多年都会发飙耍手段,更何况自家男人还为了其他女人与自己动手。
这年头,绿茶婊的心机可深多了啊!而白白才真正拿的绿茶婊剧本,就因为一个女主光环似乎就以为能掩盖一切道德瑕疵。
看热闹的客人绝大多数站在喻以南这边,还有少数部分只单纯想看热闹,道理在哪头于己而言并不重要。
抛去颜值和气场,男人打打女人、丈夫打妻子,这在哪个场合都将落于下风。
“我没有打她,她是自己倒下去的!”简洋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坚定地冲喻以南解释。
喻以南轻佻地笑了笑,他眼尾较长,看向简洋的角度带了点俯视的意味,更加衬得一双桃花眼充满了鄙视和嘲讽。
简洋鼻翼翕动,嘴角抽搐了两下,太阳穴旁边的青筋似要破皮而出,喻以南从他的表情里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那沉闷的一拳猝不及防地打在他的左脸,深刻火辣的痛意迅速蔓延,这陌生的感觉让他差点怀疑左脸是不是已经被打没了。
安安赶紧上前扶住因被打往后踉跄了两步的喻以南:“简洋,你疯了!”
喻以南被打得有点懵,难以置信地望着简洋,接着又扫过同样惊呆的黄楚然。
黄楚然眨了眨眼,好像脑子里反射弧太长,让她还没顺利理清刚才快如龙卷风的一幕到底发生了啥,直到喻以南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她才从不可思议转为震惊和小小的愤怒。
她没怎么看懂喻以南的眼神到底是几个意思,但好歹他是她的合作伙伴,也是她的雇主老板,老板被打后递给她一个眼神,她理所当然地把那个眼神理解为俩字——“揍他”!
简洋的反常被黄楚然形容成“小说土著人物的暴力反抗”,她一个箭步冲到简洋面前,在简洋还因为自己动手的那拳感到恍恍惚惚时,左脸已经升起了灼热火辣的痛感,这点痛又很快酥麻,那丝丝缕缕的麻木就像无数条虫子攀附在脸上蠕动。
“竟然敢打我哥,你当老娘不存在啊!”黄楚然扬手熟练地打完巴掌后,余怒未消地瞪着他。
“是他先污蔑我!”简洋回过神指着喻以南冲黄楚然吼,眼神里布满了被别人误会不解的红血丝。
“那你打老婆还有理了?你不过初出茅庐的大一辅导员,要是没你老婆,你进得来这里吗?”黄楚然绷着小脸,紧紧攥着小手,摆足了与他据理力争的架势。
简洋口干舌燥地舔了下唇,收回指着喻以南的手,转而戳着黄楚然:“我再说一次,我没打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黄楚然突然笑了,那是赤裸裸地嘲笑,那笑容简直和喻以南方才的嘲讽如出一辙,只不过更明显更嚣张。
“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手指着我!”她目光一凛,右手快如闪电地握住他的右手手腕,然后往身前一用力,再朝后一掰,简洋指着她的那只手连同手臂都被她反剪在背后。
“哇喔——”人群里传来惊叹。
梁吟努力侧着耳朵分辨动静,双手再次抓紧了身边保姆的胳膊,担忧和恐惧爬上了她茫然的眼眸和脸颊。
“放开我!”简洋羞恼不已,倒抽了一口凉气后全身气得颤抖不止。
“等我话说完,自然会放开你!”黄楚然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他,试图拨乱反正让他认清自个儿渣男的事实,“简洋,你可是有老婆的人,没有你老婆带你进来,你见得了风姿绰约、技惊四座的白小姐吗?”
简洋哑巴吃了黄连,一下子没了声,耳根倒是红得很彻底。
“可我记得白小姐是李总的女朋友吧?你这样觊觎别人的女朋友,还为了别人的女朋友推搡自己老婆,你可真是情操高尚、我辈楷模啊!”
“楚小姐!”简洋怒吼。
“嗯?”黄楚然配合地应了一声,本能地挑了下眉。
简洋挣扎了一番却完全使不上劲,于是改用了循循善诱的引导方式,“你不了解梁吟,也就是我太太,她就是一个疯子,我是担心朋友的安危才会质问她,她以前对我朋友做过太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我只是怕我朋友受到伤害!”
“简先生的所作所为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啊!”黄楚然调侃地笑了,目光轻飘飘地将看热闹的人都望了一眼,最后定格在被吵醒的李斯霈身上。
李斯霈这时已经站在了人群最里层,脸上阴晴不定地观望着这场闹剧。
“都说疏不间亲,看来这句话对于简先生并不适用,人家李总找不着女朋友都没你心急如焚,你这行为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认为你是不是和白小姐之间有什么……”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过是担心她罢了!无论谁对她不好,我都不会放过那个人!”简洋凶狠的眼神瞪向了他正前方的李斯霈。
李斯霈心烦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白白的电话,果然没人接,喻以南今晚给他扣的绿帽还没摘下来,现在冒出的简洋又给他头上的绿上了层更深沉的色。
“简先生真是固执啊,乍一听真有些有情有义的意味,不过仔细一琢磨,这情分都用在别人女友身上了,要我是你老婆,以我这暴脾气早就把你揍得半身不遂口齿不清,还轮得上让你在舞会上自视清高地大放厥词?你自个儿的三观还歪着呢,居然还有脸甩锅别人?凡是有因有果,就算你老婆绑走了你所谓的朋友,起因还不是因为你荷尔蒙泛滥,在别人身上乱发情吗?”
简洋为了给白白辩护,不惜口不择言地翻出家丑:“她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我本来就不是真心娶她,当时只是因为同情和责任!”
“所以现在你就可以不要责任了?结婚证上的照片是有人按着你的肩膀逼迫的吗?签字时有人握着你的手操控吗?”
“够了!”梁吟先崩溃了,她泪流满面地对保姆说,“我要离开,我马上就要走,快带我离开这儿!”
黄楚然沉默了,等到梁吟和保姆落寞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阻隔在灯红酒绿的热闹外,她才放开简洋,并往前推了一把,淡淡地说:“渣男,给我哥道歉。”
简洋的火气被骂得降下来不少,虽然他仍然没有问出白白的踪迹,可还是有气无力地给喻以南道了个不怎么真诚的歉。
“简洋,你是一个有老婆的人,我不希望以后你再和白白有任何牵连,别有事没事以朋友之名给她打电话,大家都是男人,你再怎么躁动,也别打其他女人的主意!”李斯霈趁着简洋从他身旁走过时提醒说,酒气比语气更呛人。
简洋已经闹了笑话,所以完全没心思再和他一般见识,他没有任何回应地径直走开,相当于没有答应李斯霈的要求。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男人够渣,那女人也不可能完全无辜,以朋友之名正大光明地勾引或者互相吸引,又以朋友之名正大光明地拒绝,拒绝之后本应该及时止损,可他们还以朋友之名频繁保持联系,甚至以朋友之名出不该出的头,“朋友”这个词到底做错了什么?情思辗转、爱如捕风,如果任凭感性支配一切,这世界早就疯狂不复存在。
黄楚然没在那两个男人面前点出白白绿茶婊的真实属性,已经算是保全了她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点出来也没有用,装睡的人根本无法叫醒,反而还会因为和白白彻底的闹掰耽误她后面的计划。
又一段将供人当作茶余饭后谈资的插曲之后,舞会也渐渐接近了尾声,钢琴师的琴声又恢复了宛转悠扬,似月华如练又似寒声簌簌。
相比简洋的癫狂,李斯霈找到安安质问白白失踪一事倒是非常冷静,安安的解释也十分得体:“斯霈、李总,虽然舞会是我司举办,但白小姐是你带来的,我理解你丢了女友的心情,可你不能因为找不着她就怪在我头上啊?况且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已经吩咐保安去寻她,她已经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要真想躲避你们这些个护花使者,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打扰了!”李斯霈深知多说无益,唯有沉重地转身离开,摸出手机焦灼地拨打电话。
谁说爱情没有是非对错,既然爱情也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那它为什么不能由社会关系网络对它进行言论自由地审视。
如果没有为心中所谓的神圣爱情抛弃一切、与社会舆论对立、长久维持爱情原始冲动激情的勇气,那就少离经叛道少作妖。
别以为轰轰烈烈的爱情都能留下美丽传说,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清楚,可为了给当初的爱情买单,很多琐碎也只能打碎银牙往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