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霓虹流光溢彩，高楼大厦上巨大的广告牌和滚动的LED屏与万家灯火一同构成了这座城市绚烂璀璨的夜景。
可即便是夏日的夜景也总会多多少少带些孤独的凉意，黄楚然焦心地看向窗外，绚丽的光影在她的眼里化了一道道残影，喻以南的车在高架桥上恍如暗夜飞车般刺激。
系统依照喻以南的指示给黄楚然的大脑里灌输了一些简洋车祸后的实时情况，黄楚然看到简洋被赶来的医务人员抬上了救护车，然后救护车还算一帆风顺地到达医院……
“简洋被撞的时候，我们那边有记录，没什么大碍，只是大腿和额头有皮外伤，摔一跤后晕过去了！他今晚情绪有些不稳定！”喻以南脚踩油门，说话的语调和他飙车的行为完全不搭边。
“情绪不稳定？梁吟要和他离婚，白白要把他转正，他是高兴过了头，所以才出车祸的吧？”黄楚然对此嗤之以鼻地揣测。
喻以南一个急转拐入变速道：“可以这么理解！”
“但他心底对梁吟离婚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喻以南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说过，他性格懦弱，对梁吟始终有愧疚，经过和白白这几天的相处，这种愧疚的情绪更加强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单纯地用对白白的爱麻痹自己。”
——
四周太安静了，他脑子里唯一记得的内容就是过马路，然后车头的灯光很刺眼，接下来的事情就断片了。
简洋睁开眼，消毒水和药味儿特别清晰，白色的日光灯孤零零地悬在头顶，他扶着头坐起来，另一只手背还挂着吊针，额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好几层纱布，大腿的伤势也完全处理干净，身上换了一件崭新的病号服。
他正准备下床，但新鲜的伤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五官疼到抽搐。
“简先生，你醒了！”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走进，她的脸上戴有白色的医用口罩，兜里夹了一支签字笔、一包棉签。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有位自称是你太太的梁小姐也在我们医院，在你昏迷的时候，她还看过你！”护士小姐走近，将手中的秒表揣进兜里，她看了眼吊瓶里的剩余药量，动手稍稍拨慢点滴的速度。
“她……”简洋愣了下，吞吐着问，“她有说些什么吗？”
小护士看向他的瞬间让简洋不知怎地竟收回了眼神，莫名感到害怕。
她在口罩下面笑了笑，眉眼温和：“梁小姐就简单问了一下你的情况，我也都如实回答了，说你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梁小姐很担心你，进来的时候眼角和脸上还挂着泪，在我说完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简先生，原谅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真的是夫妻吗？”护士小姐歪着头疑惑不已，“如果是夫妻，你们俩也太生疏了，如果不是夫妻，但梁小姐也不会自称是你太太吧？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你！”
“她确实是我太太，不过我们快离婚了！”他说出这话时心里竟然抽痛了一下，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不舍。
“这搞不懂你们这些结了婚又离婚的人！”小护士天真地摇摇头，“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梁小姐对你有情，你对她也不是没有意，为什么非要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简洋努力蹭了很久才坐到了床沿，护士小姐还算贴心帮了下忙，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因为我爱上了别人！”简洋接过水没有先喝，而是先实诚地回答，盯着水面的眸色不知不觉地黯了下去。
“这个理由……一点儿都不酷！好没责任感！”小护士双手揣进兜里，大喇喇地坐在了隔壁床位，“结婚又不是恋爱，结婚具有神圣感和使命感，除了爱情以外更多的是责任，再激烈的爱情最后都得变成柴米油盐的日常、变成细水长流的亲情，所以伴侣的选择非常非常重要，要不怎么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况且，如果所有厮守一辈子的夫妻只靠爱情，那他们早糊了！相伴一生的有心人，始于爱情的冲动，终于相守的忠诚、和执着！”
大概小护士自己也没想到能说出这番高深莫测的鸡汤，情不自禁地回味并陷入了沉思。
半分钟后，小护士起身，又提醒同样在思考的简洋：“刚刚有位白小姐也打过电话来，我说你发生了车祸，她估计会一会儿就快到了吧。”
她说着就欲离开。
“护士小姐，”简洋仰头叫住她，“你有和白小姐说过我的伤势吗？”
小护士简单地回忆了一下：“那倒没有，白小姐只问了我们是哪间医院，不过听她声音也挺着急的！”
正当她准备从简洋身边擦身而过时，简洋的表情很纠结，不知是痛还是因为其他，好像挣扎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开口，他冒昧地拉住了小护士的手腕，对上她单纯澄澈的眸子：“诶，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小护士眨眨眼：“什么忙？”
“演一场戏！”
简洋粗略交待了需要小护士配合的内容，小护士答应下来，一面小声念叨台词一面走出病房。
她刚合上房门，白白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跟前：“护士小姐，你好，那个简洋现在在里面吗？”
“简先生就在里面！”小护士礼貌地回答，但手一直握在门把旋钮上没有放开的意思。
白白感激地微微颔首，旋即欲推门进去，但目光扫到小护士的手时又一个激灵退回半步。
小护士刚想张嘴解释说简洋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白白就先犹犹豫豫地发问：“护士小姐，简洋他……他的伤势怎么样？”
“白小姐放心，简先生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车祸使得他右肢组织细胞的损坏到了无法进行合理的肢体功能重建地步，医生诊断后建议截肢，不过简先生目前接受不了下半辈子用义肢和轮椅的情况，他说他是大学老师，他不想残废……所以，他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
白白刹那明白为什么护士小姐的手会一直握着门把了，她似乎也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脸色非常难堪，全身血液骤然凝固发冷。
她扶着墙壁坐在病房外面的一排蓝色塑料椅上，目光呆滞而涣散。
“白小姐，你没事吧？”小护士试探地问。
“没、没事！”白白摆了摆手，脸色在以比较缓慢的速度恢复正常。
“其实，白小姐也可以进去，顺便劝劝简先生，他现在情绪很崩溃，正是最需要别人开导关怀的时刻，如果简先生不截肢，他那条腿也废了，可能还会因为受到感染引发其他疾病。”
白白的声音有点哑：“所以，截肢是目前唯一的治疗方案？”
“嗯！”小护士坚定地点点头。
白白从椅子上起身，向她扯出了一丝很勉强的笑：“既然简洋现在心情不好，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她说完就背过身离开，不过两步又停了下来，小护士以为她回心转意，急忙收敛了眸中的轻蔑，专注地盯着她。
白白稍稍偏头，咬了咬下嘴皮，声音轻轻柔柔：“护士小姐，简洋的妻子叫梁吟，也在这间医院住院，或许你可以联系一下她，这好歹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插手！”
小护士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转过拐角，才摸出兜里的手机对那头说：“简先生，你都听到了吧！”
“虽然声音有点小，不过我还是听得很清楚，谢谢你！”简洋苦笑地躺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又有护士进来，简洋半眯着眼望着在他身边忙碌测血压的护士，眼神注意到护士胸前挂的工作牌，恍惚了好几秒才猛然记起刚才进来的护士并没有戴这种东西。他本来想打听，但转念又想到他连人家的模样都不知道，就算问也多半一无所获，反正结果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小护士松了一口气，完成任务后急匆匆地躲进了卫生间，她先警惕地推开每个隔间确认没人后才按下系统按钮，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炫耀自夸：“任务完成了！我忽然觉得我可以改行去做演员或者情感辅导师了！”
“呵呵，”喻以南随口应了一声，他站在梁吟病房的窗口前，望向泼墨黝黑的巨大天幕下包裹的一角冰凉夜景，眼皮偶尔会急促地跳一两下，直觉今晚不会平静，“那还不快点上来，我在梁吟病房等你！”
黄楚然走进隔间摘下口罩和领口的微型变声器，她让系统送来衣物后才取掉腕表，将脱下的护士服搁在马桶盖上。
她刚穿上衣服，所处的隔间就有人敲门。
“谁啊？”
没人回答。
黄楚然的胆子一向很大，索性拉开门，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一脚猛地踹中小腹，她垂眸捂着肚子后退到一屁股坐在马桶上，艰难地抬眼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又被防狼喷雾一顿伺候，然后那人用带有哥罗芳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包括被踢得想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