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涵只觉得周遭的任何一切都加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塑料膜，警察所说的话费了一点劲儿才进到她脑中。
她迟钝的点了点头。
警察对视了一眼，知道她这是受刺激之后的应激性反应，也只能放慢语速继续道：“肇事逃逸的嫌疑人李毅，之前和汤宁是打算结婚的对吗？”
周亦涵只听进去了一个“李毅”的名字，语气就不自觉激动起来：“杀人犯！骗子！”
两个警察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周亦涵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一点，才能继续自己的问题：“李毅十年之前被判诈骗入狱，我们调查了卷宗，他企图诈骗的是汤宁女士股份，但是事情败露，汤宁和他解除了婚约，又被你找出证据，直接导致了他入狱，对吗？”
或许是发泄了一些情绪的缘故，这次汤宁镇定了许多，点了点头。
拿着笔记本记录的小警察吧手上的东西记录完毕，才开口：“好的，根据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李毅的动机很明确。他之前被判刑十年，几个星期之前刚刚出狱，我们也调查过他出狱之后接触的人，他们都表示李毅出狱之后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报复欲望，不止一次提到要去杀了毁了自己一辈子的人。根据他的行车记录仪，他这几天的路线基本都在跟踪你。”
他说到这里，另一个警察突然朝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在结案之前，不要再对受害者透露更多。
拿着笔记本的警察打了一个激灵，停住了话头，歉意的朝周亦涵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们会尽力去调查的，尽早得出结论。”
周亦涵木木的，还是没有反应，两个警察走远了，他们说的话才被她理解。
她没有想到，原来李毅这一次的行为，是这样处心积虑。
她不会后悔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但是ICU（重症监护室）里面躺着她挂在心上的两个人，又时时刻刻让愧疚淹没了她。
外面的天空已经擦黑了，气温也渐渐冷了下来，长椅冷硬，周亦涵把自己缩成一团，内心像是一片巨大的荒原。
她的妈妈，汤宁，陈钧，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全部都躺在医院中，有人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有人全身插着管子，几乎看不出来像是一个活人。
这个世界这么大，可是却没有一个爱她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安慰她的怀抱。
周亦涵缓缓把自己缩成一团，身上却突然一暖。
木质调的男香，她已经对这个味道很熟悉了。
周亦涵慢慢的抬起头，对上一张满眼关切的脸。
“楼珩……”周亦涵喃喃道。
“你没事吧？”楼珩的声音低沉，在夜色里有种特殊的安抚意味。
周亦涵摇摇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开口道歉：“今天的婚礼，真的很抱歉…”
楼珩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摇头道：“出了这种意外，谁也预料不到的，不是你的错。”
周亦涵盯着楼珩的眼睛，声音里有点愧疚：“楼珩，我要跟你承认一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出事故的那个地方并不是我去婚礼现场的路，因为我见到了一个人，之前整整十年，我都在等的那个人，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十年，但是现在他回到我身边了。我…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结婚了。我知道这件事彻头彻尾是我做错了，一开始没有放下他，就不该答应你，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楼珩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不用道歉。”
周亦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神里有些困惑。
楼珩笑了笑：“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过去十年，我追求你，你一直都用心里有人来拒绝我，但是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我以为这只是你用来婉拒的一个借口，所以当你忽然答应我的求婚的时候，我以为只是你想清楚了而已。没有细想更多，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周亦涵急急忙忙出声打断，楼珩这样的态度让她更愧疚。
她倒是宁愿楼珩责备自己，恨自己都行，这样一切都为自己着想，甚至把责任揽走，更让自己无地自容。
是她利用了楼珩的感情，满足自己想要解脱的想法，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不值得被怜悯对待。
“亦涵。”楼珩似乎看出来她陷入了自我责备的情绪中，抬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我还没答应你，不要着急觉得我善良。”
周亦涵一颗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不用这样看我，我还做不出逼婚的事情来。”楼珩失笑，伸手拍拍周亦涵的头顶，“我同意暂时不结婚，无限期推迟我们的婚姻，但是我不会放弃你的。”
周亦涵张嘴，着急道：“你不用这样…”
“亦涵，”楼珩的语气很坚定，“我不是一个会随便改变自己心意的人，我在你身边已经快要十年了，自从对你动心开始，一刻都没有想过放下你。而你心里那个人，除了十年的感情积累，现实生活中的联系已经少的可怜了，你们之间可能会有巨大的落差，会有矛盾，会有争执……原谅我这样说，但是请你给自己一点时间，看清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和你想象中一样，是不是和十年前你们分开时候一样，所以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就这样站在远处守护你，如果你有任何犹豫，万一你后悔了，你一定记得，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等你回心转意。”
周亦涵被他这番长篇大论震的说不出话来。
楼珩，楼氏集团的董事长，多少人前赴后继追求的金字塔顶层的那群人，把自己放到这样低的位置，她如果再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
何况，这十年中，他给予自己的帮助真的难以计数，虽然感激和爱情不可混为一谈，但是到底让周亦涵无法说出彻底拒绝的冷漠话语来。
她只能默默的低下头，不好拒绝，也说不出赞同。
楼珩知道她什么意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我去找找主治医生，一会儿再回来接你。”
周亦涵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回去。”
楼珩知道她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便也没有强求，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