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漪眼见着一大群乞丐蜂拥而上，不由分说就将她连拖带拽带进了乞丐窝。进屋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林清漪又一阵犯恶心。里面的光线并不充足，一个比其他乞丐要高大的男人坐在一个草垫子上，阴影投下来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只是看大家都对他恭敬有加的样子，想来应该是这帮人的老大。
“就是你这个女人想要查那两个小鬼的死因？”乞丐头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开口。
“是。你是他们的头？”
“老子是丐帮的帮主，算是他们的头！”
林清漪印象当中的丐帮帮主，是乔峰那样正气凛然、满身豪气的大侠，再不递，也是洪七公那般，可是眼前这位，其貌不扬不说，身上那个味道，实在是……有点儿让人接受不了。难道他们丐帮选帮主的标准是谁最臭吗？
“帮主，小女为了昨日那两个小乞丐吃了栗子然后中毒的事情而来，如果你们有谁知情还望告知，事关人命，还请帮主切莫当做儿戏！”
忍着一股股反胃的感觉，林清漪郑重地对他们说，换来的却是一帮乞丐的嘲笑。
“哈哈哈哈……这女人，和乞丐讲人命吗？真是太可笑了！”
“我们乞丐，贱命一条，哪里会有人在意，就是我们自己都得过且过，能活一天是一天呢……哈哈哈！”
林清漪蹙眉：“在我眼里，只要是生命，都应当得到尊重！难道那两个死去的小乞丐，不是你们的同伴吗？为何面对他们的死，你们要显得如此绝情？”
“哼！女人，我告诉你，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两个小鬼坏了规矩，死有余辜，不过他们不是被帮规处罚，而是死在了吃食上，我们才不得已报了官。”乞丐头子冷眼看着她，却暗暗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
“帮主，那么请问，这两个小乞丐昨日在死以前都去过哪里，又接触了什么人，事关我夫君的性命，请你一定要相告！我、我愿意出钱，只希望将此事调查出来！”抿了抿唇，林清漪将身上的荷包拿出来，里面放了他们这几天赚的十两银子，还有零零星星几个铜板。
帮主看了一眼，冷哼道：“世人都知道，和乞丐打听事，是有规矩的。这个镇子上，没有我们乞丐不清楚的事情，只是你这点钱在现在这个物价上，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开个价，我先打个借条，事后再还给你们。”林清漪咽了咽口水。
“抱歉，概不赊欠。”帮主将头别向一边，“送客。”
一群乞丐听了，连起哄带威胁，就要将林清漪赶出去。
“等等！我真的很需要知道事情的经过！我不能让夫君蒙受不白之冤！请你告诉我！求你！”林清漪挣扎着不肯出去，仍旧在门口大喊大叫。
“且慢！”帮主喝止了众乞丐，继而看向林清漪，“女人，如果你肯用其他东西抵债的话，告诉你倒也无妨。”
“好，我家还有一些栗子、丝绸，我这就回去拿来给你们！”林清漪连忙点头，就要动身。
“站住！”帮主将她喊住，“拿什么来抵债，得我说了算！”
林清漪心头升起一丝不好的念头，蹙眉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丐帮帮主起身，林清漪见他的身材高大，丝毫不比顾长生逊色，只是那打绺的头发，和浑身的恶臭，熏得她几乎吐出来，却只能拼命忍着。
帮主来到她跟前，一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便是喷出来的口气都能让人昏倒，他指着林清漪，只说了一个字：“你。”
林清漪睁大眼睛愣在那，她想的果然没错，这帮乞丐惦记的是她！纵然她真的担心顾长生的安危，可是如果用她的身体来换的话……
帮主却不容她多想，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小娘子，怎么样，答不答应？”
“我……”林清漪刚要说话，一阵反胃的感觉又来了，她赶紧用手捂住口。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带走！”帮主一挥手，众乞丐就抓着林清漪往屋里拖，还有人趁机往她手臂、脸上、胸部揩油。
“放开我！”林清漪拼命挣扎，无奈对方人多，很快就被众乞丐抓住四肢生生举了起来。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嘭嘭嘭几声闷响，跟着传来乞丐头子的闷哼，她只觉抓着自己的手一松，人就掉下来，落在另一个人怀里。
“林姑娘，受惊了！”暗夜突然出现，将她抱住，稳稳放在地上，再看周围，那群乞丐早就横七竖八倒在那。
“你……多谢你救我。”林清漪吓坏了，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向对方道谢，虽然不认识他，但想来应该是陈恩台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才对。
“林姑娘，小人暗夜，是陈大人派来保护你的。”
果然……林清漪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才终于放下心来：“暗夜，多谢你了。”
“林小姐，小人替你将这乞丐头子拿了，有什么话打一顿也说了！他们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暗夜说完，就将丐帮帮主一把薅过来，啪啪啪打了三个耳光，“别装死，起来回话！”
在暗夜的帮助下，林清漪了解到，那两个小乞丐拿了他们的栗子后，就开始猛吃，并没有拿回去交给他们的老大。而且被人举报后，还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一包吃剩下的烤鸭，想来是这两个小家伙饿得狠了，不知是从哪里得了一只鸭子，又看到顾家铺子里要扔掉的栗子，所以一并吃了。
帮主知道后，想要帮规处罚，谁知还没动手，那两个小家伙就抱着肚子喊疼，没过多久竟然没了气息！众乞丐都被吓坏了，再看他们的样子，口吐白沫，面色发青，分明就是中了毒，便齐齐将人抬去衙门，报了官。由于两个小乞丐是吃了栗子后才死的，所以众人便先入为主地认定，那些栗子有问题，才有了如今将顾长生夫妇捉拿，审理栗子中毒案的说法。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林清漪朝暗夜点点头：“暗夜，谢谢你，我想我知道那两个小乞丐为什么会中毒而死了。”
暗夜不解：“这两样东西但凡其中一个有毒，仵作定然会验出来，可是他并没有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林清漪卖了个关子：“总之，先将这乞丐头子和他说的那个报信的人带走，明日开堂审案时，他们可是重要的人证！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原因。”
于是，乞丐头子和另一个报信的乞丐被暗夜叫人带走，他自己则亲自护送林清漪回陈府暂住休息。
第二日，县衙开堂审案，老百姓听说今日要审理顾家的毒栗子致死案，围了一大群人，昨日有人围观，也觉得此案疑点甚多，只是双方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故此，今天有更多的百姓前来，想看看这案子到底会怎么结。
顾长生被带上来，并没有穿囚衣，也没有戴镣铐，身上也干干净净，没什么伤，看来这陈大人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又过了一会儿，洛云山竟然也出现了，坐在旁听的位置上，林清漪料想，定然是他在陈恩台的授意之下，前来监督这糊涂的周县令审案。这样也好，省得这人犯糊涂，听不懂她的呈堂证供。
“啪！”周县令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顾长生，见过大人。”
周县令学着其他官老爷的样子，在洛云山面前竟然有模有样：“顾长生，昨日有人告你，下毒故意杀人，你可认罪？”
顾长生看了一眼洛云山，表情淡然：“敢问大人，是何人状告草民下毒，可否请原告上来与草民当堂对质？”
周县令见状，赶紧令捕快将乞丐头子和那个证人带上来。
二人确是欺软怕硬的货，见了官老爷便话也不会说了，只是在那里叩头。
周县令觉得烦了，便“啪”地再次拍响惊堂木，指着二人大喝：“呔！你二人昨日不是状告这卖栗子的老板下毒杀人吗？还不当着总督大人的面，将状词再说一遍？”
帮主到底是有些见识的人，昨日又被暗夜打了一顿，只是暗夜下手极为巧妙，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外伤。
他先是叩了个头，后又对周县令道：“大人，草民昨日和众位兄弟将那两个小孩送来的时候，只说他们是吃了糖炒栗子后，中了毒死了，可没说是这位兄弟下毒害人啊！还望大人明察！”
“你……”周县令憋了个大红脸，确实，人家昨日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当成了一个凶杀案，还自以为要破解一下，增加个政绩，这回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家乞丐也不傻，一下就听出二者说法的区别，否定了直接状告顾长生下毒之事。
顾长生见状，朗声开口：“大人，既然如此，那草民的罪是不是可以洗清了？”
周县令眼珠一转，一摆手：“当然不行！”
随即他换来仵作：“这事儿还得说清楚，这两个小乞丐是中毒死了，死以前吃了你们家的糖炒栗子，就算你不是故意要下毒，也不能说明你们家的糖炒栗子没问题！仵作昨日验尸的时候，也证明两个小乞丐是吃了糖炒栗子的，这你可赖不掉。”
“大人，民妇有话说！”林清漪在堂外举手示意，周县令知道她去收集证据，便将她带了进来。
“林氏，你有何话讲？”
林清漪看顾长生没事，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才询问道：“大人，民妇想问仵作几个问题，可以吗？”
周县令点点头：“当然。”
“敢问仵作，这两个小乞丐的胃里，除了有栗子，还有其他的什么？”
仵作想了想：“好像还有些肉类，不过被消化得不成样子，分辨不出来了。”
林清漪又问：“那么这两样食物里可有毒素？”
仵作立马摇了摇头：“这倒没发现。开始这两个小孩确实呈现了中毒而死的症状，也许是一种新型毒素也不一定！”
林清漪轻轻一笑，指着与丐帮帮主同来的另一个乞丐：“这个人是我找到的，目睹小乞丐行乞全过程的证人，大人可以让他来讲一讲，这两个小乞丐临死当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那人立马又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在得知两个小乞丐吃了一些鸭肉后，周县令有些心虚地自言自语道：“莫非，这鸭子有问题？”
“大人，鸭子和栗子都没有问题！”林清漪摇头，指着那两个乞丐，“小乞丐被发现偷吃东西没有带回丐帮后，那剩下的鸭子已经被他们给分吃了，却并没有人中毒，说明那鸭子没有问题。而我家的栗子，都是同一个锅里炒出来的，已经卖给那么多人家，至今也没有人报案说吃出了问题，所以说，栗子也是安全的。”
周县令闻言，有些不解：“那么既然这两样东西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呢？”
林清漪轻轻一笑：“栗子和鸭子不能同食，否则吃下肚是要中毒的。这两个小乞丐就是因为将两样东西一同吃进了肚子里，才会造成食物中毒，所以和我家长生并无关系。”
说完，她走过去，亲昵地挽着顾长生的胳膊，后者也低下头，宠溺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佩服和感激。
“这……竟有此事？”周县令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周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请人问问镇上的大夫，想来他们的话不会作假。”
闻言，周县令立刻叫了镇子上医馆的大夫询问，果然如此，当时就蔫了：还以为能办个什么大案、要案增加一下业绩，没想到竟然是个误会！
“周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是否可以结案了？”林清漪笑眯眯地挽着顾长生的手臂催促。
周县令无奈，又瞥眼见洛云山冷冷的目光，当即没精打采地一拍惊堂木：“本官宣布，乞丐吃栗子致死一案，属于自己进食不当，引起食物中毒，与他人无关。被告顾长生，当堂释放！退堂！”
“太好了长生！”林清漪笑眯眯抱住他。
“清漪，谢谢你！”顾长生环住她身子，也不顾周围有没有人，便在她额头吧嗒亲了一口，“为了还我清白，你昨日辛苦了。”
猛摇了摇头，林清漪嘻嘻一笑：“为了你，这点儿小事算什么，我们回家去吧。”
顾长生笑着答应，又朝洛云山点头示意，便拉着她往外走。
林清漪随着他，才迈了几步，就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