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漪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动了动眼珠，发现顾长生就在自己身边焦急地坐着，身后是一脸如释重负的陈恩台，便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陈老爷子府上。
“清漪，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顾长生拉着她手，眼中的紧张和焦虑却还没有化去，恨不得自己会些医术，替她再好好检查一遍才放心。
“长生……”林清漪微微蹙了蹙眉，“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碍了，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许是天气热吧……”
陈恩台闻言，哈哈一笑，话却语重心长：“顾家娘子，你那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你有喜啦！”
有喜？！
林清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陈恩台的话，她这具身子也才十六岁，竟然……有喜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看她那么吃惊，陈恩台还以为她这是年纪小，首次做母亲有些不知所措，便赶紧替顾长生说好话：“你们家长生啊，一看你昏倒，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抱着你就要去医馆，幸好老夫也带了人来，将你们直接接来这里，又去请了大夫。结果一诊脉才知道，你这是有喜了呀！你家相公见你还不醒，一直守在你身边，连水都不曾喝过。”
林清漪再仔细看向顾长生，果然见他嘴唇有些干裂，忍不住又一阵心疼：“长生，我没事了，你先去喝口水吧。”
“我不渴。”顾长生坚持，依旧握着她素手。
林清漪无奈，手指在他手心里动了动：“你嘴唇都干裂了，我看着心疼。”
那高大汉子听了，面色缓了缓，才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现在月份尚浅，大夫叮嘱了你可要万分小心，切不可过度劳累，免得伤了自己和孩子。看见你醒了，老夫也放心了，你们小两口分开这么久，老头子不便打扰，你们在这说说话，有什么事，再找我吧。”陈恩台说完，笑眯眯地走了，将空间留给顾家小两口。
目送陈恩台出去，林清漪又将视线转向顾长生，只见他走过来，端着杯热水，轻轻将她从床榻上扶起来：“清漪，喝点儿水吧。”
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林清漪抬眼看向他：“长生，大夫说……我这身孕有多久了？”
轻轻叹了口气，顾长生将她喝完水的杯子接过去，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抬手拢了拢她耳畔的碎发：“才怀上不久，还多亏陈老爷子请来的大夫经验丰富，细细诊了半天才确定的。”
林清漪闻言，细细想了想，定然是因为上次她打算离家，将那伙贼人的目标转移，然后和顾长生翻云覆雨，没有喝避子汤时候中的。想到这，她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人想方设法要孩子要不上，他们就那次没来及喝药，竟然一发命中，这准头还真是……
“清漪，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顾长生蹙眉看着她，显然也是算着日子。
平素里，他对林清漪的小日子记得最清楚，每每快到了，都替她弄上些温热的水，也不让她沾冷水，便是那些阴湿的地方，都不让她去，因此林清漪的日子极准。因着她身体的缘故，每次两人做完，他都会准备避子汤给她喝，不然就是强忍着，全部放在外面，却不曾想，两人分别前的那场疯狂，竟然让他视如珍宝的小女人怀了身子。
见他脸上愁云满布，林清漪的心里也不好受。古代社会，子嗣问题最大，很多人家的女人怀不上孩子，在夫家没有任何地位。而她每次都喝避子汤，上次忘记了却一发中的，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清漪，你现在身体可有觉得异常？”
林清漪摇摇头：“都还好，只是略略觉得有些疲乏，想要睡觉。”
顾长生蹙着眉，轻轻将她放下，掖好被子：“那就先睡饱，昨日为了我的事情，你也确实劳累了。”
抿唇点了点头，林清漪乖乖闭上眼睛，顾长生见她听话，又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才转身出去。
院子里，陈恩台正在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见顾长生出来，淡淡一笑：“怎么不多陪陪你家娘子，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有些疲累，让她睡了。”顾长生朝他走去，蹙着眉。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满，要当爹了该高兴才是，怎么愁云满面的？”
陈恩台放下花剪，拉他去旁边的石凳那里坐下，看着顾长生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长生低着头，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开口：“陈老，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却说洛云山从洪台县离开，骑着马很快赶回了自己的府邸，才下了马，就有家丁来报，说是京城来了特使，正在正堂等着见他。
一听说是京城来的人，洛云山连忙将马匹交给下人，衣服都顾不得换，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去。
特使穿了件深蓝色绸缎的外袍，上面绣了蝙蝠纹样的暗花，一看就是非凡之物。洛云山进了门，见那人正端坐在那里喝茶，白净的面庞和微微翘起的兰花指，洛云山料想此人八成是个宦官。
“洛大人，回来了。”特使见了他，优雅地将茶盏放在桌上，轻轻挑眉，嗓音是独有的尖细。
洛云山心里有了几分了然，却只能恭恭敬敬走过去：“特使大人久等，不知大人匆匆来北疆，是有什么吩咐？”
特使略略一笑：“洛大人，咱家奉命前来，乃是传达锦王爷的命令，看洛大人刚才急匆匆回来，想必这北疆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一听说是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王爷下令，洛云山眼珠一转，赶紧抱拳，将姿态放得极低：“特使大人见笑，下官只是略略办了点地头上的事情，听闻特使从京城前来，便匆匆赶了回来。”
特使冷哼了一声，似乎并不买账，他打量着洛云山，唇角勾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洛大人，如今的情势，想必你也该明白些。自从三王之乱后，陛下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咱们皇上如今最宠爱最信任的，就是他的胞弟，也就是锦王爷，咱们王爷现在可说是大权独揽，这将来之事，谁也不好说，洛大人若是还举棋不定的话……”
洛云山身形一颤，赶紧战战兢兢拱手，恭敬以答：“特使大人哪里话，能够为锦王爷略尽绵薄之力，乃是下官烧高香求来的福分。特使大人，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洛某定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特使一听，哈哈一笑，点头看着他：“洛大人倒是个识时务的。”
说完，他将怀里锦王爷的手书拿出来递给他：“详细的事情，王爷都写在这上面，洛大人，该怎么办不用咱家再多说了吧？”
洛云山双手接过来，见信封上面的火漆封着，便立时将其揣在怀里：“特使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请特使大人代为转告王爷，下官定然不负王爷重托！”
满意地点点头，特使从座位上站起来：“既然洛大人是聪明人，那么有些话，就不用咱家再多说了，咱家还要尽快启程，回京复命，希望洛大人尽快将王爷的事情办妥。”
洛云山连忙表态：“下官定然竭尽所能，完成王爷交代的事情！”
“好！”特使点头称赞，欲抬脚又停下，看着他，“还有一件事，咱家想还是应该提醒一下洛大人。”
见他看着他，特使才继续道：“咱家听闻洛大人近日和已经告老还乡的帝师陈恩台大人走得挺近。”
“这……”洛云山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这个特使竟然消息如此灵通，锦王爷的势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哼，洛大人，旁的咱家也不多说了，只是这帝师就算再有影响，终究不过是个老头子，孰近孰远，孰轻孰重，相信洛大人心里有数！言尽于此，洛大人，告辞！”特使说完，别有深意地对洛云山一笑，迈开步子离开了总督府。
洛云山将他送走，才敢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果然都是汗水，饶是现在天气闷热，他还是觉得后背凉风飕飕的，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左右看看无人，他才匆匆回到房间里，将密信打开，看上面的内容。
将信全部读完后，洛云山的双手开始发颤，他原本只是一个关心仕途的官员，不求此生平步青云、只手遮天，但求能够封妻荫子，让家人有个好生活。而锦王爷这封信，竟然让他做这等事，这事情做好了，他能够一步登天，若是做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洛云山陷入了苦恼中。当年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那时他只堪堪做了个北方的小官，并没有多大的权利，三王之乱后，他努力周旋于各势力之间，长袖善舞，圆滑应对，倒也顺利。
自打他升为北疆的总督，镇守一方，倒也不曾有什么错事，他每每只想着，能够如何讨好皇上，让他再给自己封王加爵，便是最好，再不济将来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博个好前途，也是好的。
只是他竟然忽略了近年来权利越来越大的锦王爷，或许他这摇摆不定的人，真该找一个靠山，让自己能够彻彻底底稳步发展才是正途。
可是，锦王爷就真的可靠吗？这封密信的内容，足以撼动天下，若是将来失败了……
他用颤抖的手，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又小心检查了下灰渣，确认没有半点纰漏，才放下心来。
荣华富贵，权利身家，这些东西，洛云山追求一生，但这件事他却带了丝犹豫，究竟做还是不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