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士兵的刀还没有碰到林清漪,段青衫便已经一声断喝,喝止了他们。
“谁许你们动她的!退下!”
“可是,大人,她……”
“再不退下,本官要了你们的狗命!”
段青衫的眼神透着狠绝,吓得那守门的二人向后倒退过去。林清漪看着原本温润的公子成了这般模样,内心也是无比震撼。这一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拥有这般修罗似的眼神?
段青衫的目光再度回到林清漪身上,瞬间变回了温润的模样:“清儿,对不起,吓到了你,我带你进去。”
微微垂眸,抬脚走路,林清漪并没有答话,更是不动声色地躲开段青衫伸过来的手臂,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朱红色的大门里。
奉上香茗后,段青衫看向她:“清儿,你来找我,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段青衫,你别装模作样了!我来问你,大山村温室被查封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段青衫抱歉一笑:“清儿,此事是皇上的决定,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不过,我知道你们农人很是不易,所以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了一些,每家贴补了十五两纹银,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吧。”
“哼,说得好听!你以为这样我就能觉得你好了?”
林清漪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愤怒:“你知不知道,农人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银子,大山村的人好不容易能够利用温室技术,在冬日里种植出新鲜的蔬菜,不光让镇子上的人吃到,也能增加收入,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因为季节的关系,冬日里的蔬菜价格,会比平日高出一些,整个冬天的收入,相当于全年收入的一半以上!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寻了个理由就说这东西是‘不时之物’,会损伤人体,生生断了农人的活路!你们以为,区区十五两银子就能打发了吗?”
“清儿……”段青衫有些委屈地坐在那里,“此事真的是朝廷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朝廷敕令在此,我断然不敢不执行的!”
“少废话!”林清漪冷哼,“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好北疆总督,管理好你的一方土地,就不应该只盲目执行皇命,而不加以调查,忽略民众的感受!你知不知道,大山村的老百姓们,有多么期待冬日的到来!你又知不知道,附近镇子上的人们,在冬日能够吃到新鲜的蔬菜是多么开心?段青衫,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连这些也不知道了!”
“清儿!”段青衫打断她,“很多事情,你根本不了解,你不知道皇上的考量!”
“我没有必要知道!”林清漪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他,“皇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根本没有机会走下来,看看基层的老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你们这些为官者,如果不能将底层人民的心意准确传达天听,任由自己的想当然来治理地方,怎能让他真正了解百姓的需求!”
“段青衫我警告你,你最好立刻上书朝廷,奏明圣上,这温室蔬菜的诸多好处,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清儿!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段青衫也从座位上起来,和她面对面站着,他身量比林清漪高了一个头,低头看向她的眼,却也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她的眼清澈而坚定,倒叫经历了魔鬼训练一年的段青衫,有些心虚不敢看。
“我告诉你,你说我无理取闹也好,说我不知轻重也罢。我今天来,只是想要告诉你:真正为百姓着想的话,就给他们找一个能够长久干下去的活计,给他们冬日里更加健康的饮食。而不是脑门子一热,不知道听信了哪个狗屁官员的厥词就断绝农人的活路,让好不容易满足口腹之欲的人们再次回到那种只能吃干菜、腌菜的日子里!”
林清漪说完,抿唇不再说话。
段青衫看着她,攥紧了拳头,最终开口:“清儿,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对!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好好为民谋福祉,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关了我家妹夫,扣了我的男人,还欺负到村里人的头上,我就是来找你说理的!”
“清儿,既然你知道官场如此,为何还要找我说理呢?”段青衫的脸上闪过一抹绝望,“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要你有事。我封了你们的温室,断了你们的后路,就是要你们不再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清儿,我还是那句话,皇上不会轻易放过顾长生的!你离开他吧!”
“段青衫你住口!”林清漪喝止了他,“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就要去进京面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地方官员,能够蒙蔽圣听到什么程度!”
林清漪说完,转身欲往外走,却听身后段青衫冷声吩咐:“来人,拿下!”
立刻,房门外涌来数十人,将林清漪紧紧围住。
“段青衫,你什么意思!”
林清漪对他怒目而视。
“此女冒犯本官,意图不轨,先行捉拿,关入地牢,不可苛责,待本官稍后发落。”
无力地吩咐完,林清漪在叫骂声中离去。
段青衫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低垂着头:“清儿,你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现在的我,如果不按照皇上的吩咐,只怕连保护你这点都做不到!”
落霞镇县衙,顾长生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半死不活的农人成了他的“同伙”。这些人在顾长生的“领导”下,冲入县衙闹事,说官府查封了他们的铺子,摧毁了他们的温室,断绝了生路只能揭竿而起。最后被县太爷和巡抚大人一举拿下,准备处死。
顾长生冷冷看着宣布这一切的张明奎:“张大公子倒是好手段,随便找了如此一个罪名便要治罪了。”
张明奎狞笑着看向他:“顾长生,我也打听过了。你很有名,可惜,这落霞镇是爷的地盘,爷随便找个由头,你就得去死!”
顾长生啐了一口带着血的吐沫:“张明奎,去叫你老子来,有样东西,我会给他看。”
张明奎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将他踹翻在地,踏上去:“你少给老子故弄玄虚!你已经中了我的药,武功尽失,还是乖乖任命吧!”
顾长生双眼圆睁,两手奋力捏住他的脚掌,却动不得他分毫。张明奎的体重得有二百斤,死死压在顾长生胸口,他无法运功,自然喘不开气,看着他的样子,张明奎更是得意。
“啊哈哈哈哈!顾长生,你不是很能打吗?不是很厉害吗?爷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打杀!”
“张明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对我,你可知道,你们若是治了我的罪,便是枉顾圣命,诛九族的死罪!”
张明奎一双绿豆眼看向他,随即哈哈大笑:“顾长生,你少跟老子这里故弄玄虚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说完,他当真将脚放下,抱着胳膊,看顾长生艰难地翻过身,往怀里摸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动不得武,顾长生绝对不想用这东西来帮助自己脱困。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御赐的“赦”字免死金牌:“你不是我朝命官,没有资格看,去叫你老子来!”
张明奎见状,混不在意地朝旁边一努嘴,便有衙役下去,请了张巡抚。
张巡抚倒是清瘦,和他那脑满肠肥的儿子完全不同。见了顾长生,眉头一皱:“你这刁民,找本官有何事?”
顾长生扶着墙壁站定,将免死金牌拿在手里:“张巡抚,你可识得此物?”
张巡抚一见,登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称万岁,不敢乱动。
张明奎在旁不解:“父亲,不过是一块牌子,你干嘛给他下跪?”
“逆子!那是御赐免死金牌,见金牌如见陛下,还不赶紧下跪!”
张明奎看着顾长生手里的牌子,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狠绝。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其夺过,揣进自己怀里。
“父亲,你可是眼花了,哪里有金牌?”
“张明奎,你!”顾长生浑身无力,自然也抢不过张明奎,眼睁睁失了金牌,只能怒目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张巡抚见状,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登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也站起来狞笑:“顾长生,你竟敢用假冒的金牌欺骗本官,这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你反叛的罪名已经坐实,七日后,等着人头落地吧!”
说完,就大笑着走了出去。
张明奎又狠狠踢了他几脚,才算解气,也离开了大牢。
顾长生倒在地上,他从未受过如此侮辱。这些官员,竟敢如此大胆,连御赐金牌也敢抢!
“咳咳……长生……”刘民在另一个牢房里虚弱地喊他,两人同是中了那药,提不起半分内力。
“刘民,你怎么样?”顾长生奋力从地上爬起来,隔着监狱的栏杆看向他。
“长生,我没事,不用担心。倒是秋莲她……”刘民想起张明奎根本没有事,担心他又会对顾秋莲不利。
“你放心,有我的人在,不会让她们受伤害的。”顾长生死命攥着木栏,“倒是我们入狱并不单纯,定然有人指使,否则他们只是巡抚,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刘民点头:“我被抓进来后,也曾经尝试联系陈大人,可是如同石沉大海,他根本就没有出面相救,长生,我有些担心。”
听了这话,顾长生明白过来,不是那送信的人被半路截杀了,便是陈恩台得知此事后,根本就不打算管。因为刘民已经成为了顾家人,不再是他陈恩台的死士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尚且有转圜的余地,距离他们被问斩,还有七日的时间,他相信以林清漪的头脑和判断,定然能够从中周旋,助他们脱困。
可如果是后者——顾长生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那便是皇上真的将他视为眼中钉,想要借这些地方官员的手,将他铲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