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漪站在段青衫单独为她准备的房间里,这是总督府的密室,她被稀里糊涂地带进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
看来,段青衫打算将她藏起来,不让顾长生和天军的人找到。
好幼稚!
他以为这样,她就会喜欢他,就会同意和顾长生分手了吗?
“段青衫,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和长生分开的。”林清漪冷着脸,对面前苦口婆心的段青衫再度泼冷水。
“清儿!你要我怎样说才能明白?”段青衫急了,“他是淮王的世子,早晚会谋反!你何必为了一个反贼,耽误自己的一生!”
“他是淮王世子也好,是山野村夫也罢,便是一个反贼,我林清漪也依然爱他!”
看着这决绝的女人,段青衫的眼中是无奈,也有一丝狠绝:“清儿,他这个反贼是当定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嘭!”房门再度关上,段青衫消失在林清漪的视野里。
在这个连窗子都没有的密室里,林清漪只能靠细数吃饭的次数来判断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七日,竟然还没有人来救自己。
“长生,你在哪,还好吗?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好想你……”
从那之后,段青衫也没有再出现过。林清漪一个人经常坐在床榻上哭泣,除了按时有丫鬟伺候她饮食起居,再没见过其他人。
天军的人在做什么?连他们都找不到自己吗?
在这个令人郁闷的地方,林清漪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助。
刑场之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群,很久没有人判斩立决了,他们有人是来看个新鲜,有人则是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连官府都敢冲撞。
“看,那个人好像是做宏福团的。”
“不是吧?那人看起来很好啊,竟然犯了案子?”
“谁说不是呢,这就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上次我没带够钱,他说可以下次再给,我觉得他挺好的……”
人们的议论并没有阻止囚犯的脚步。从囚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直沉默不语。
顾长生和刘民披散着头发,高大的汉子此时也只是低垂着头。手脚上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他的步子摩擦着地面。
他的皮肉因为重刑而溃烂,身上的白衣破碎的不成样子,混着血污黏连在一起。下巴上泛青的胡茬让原本好看的男人显得略略有些邋遢。
“人犯顾长生,伙同流寇袭击官府,罪加一等,现判处斩首。顾长生,你还有何要说的吗?”张巡抚负责行刑,段青衫站在一旁看着。
顾长生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张巡抚又问刘民:“你呢?”
刘民嘶哑着嗓子:“没有。”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张巡抚露出一丝狞笑,从竹筒里拿出一枚令:“时辰已到,行刑!”
噗!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花飞溅向天空。
妇人捂住孩子的双眼,不让他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提起来,和尸身放在一起,行刑完毕,可以由家人领回去了。
“段大人,此事就算了结了。”张巡抚起身,朝段青衫深深一揖。
“张大人,有劳。本官这就上书朝廷,将你剿匪的功绩上奏。”
张巡抚看着段青衫那张表情不明的脸,除了感谢也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反正这个捣蛋的顾长生终于死了!皇上想要他的命,只能怪他自己不好!如今他替皇上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不知道会不会有奖赏呢?
一想着段青衫一纸上表后,自己可能有升迁的希望,张巡抚就心里暗自美了不知道多少回,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毕恭毕敬。
“下官还是要多谢段大人提携。”
“哪里,哪里,张大人不必客气。”
之后,段青衫就被张巡抚邀请去青霞镇最大的酒楼吃饭。万福楼已经在整个洪台县出了名,二人入了早就定好的雅间,开始高谈阔论。
唐紫宸站在门外,攥紧了拳头,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长生死了!
刘民也死了!
那么,将来顾秋莲和林清漪要怎么办?
拳头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多次,唐紫宸终于决定去刘民家里看看顾秋莲。
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不好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她,但至少让他看到她还好。
推开那扇门,屋里已经设好了灵堂,只是守灵的都是顾家的雇工,并没有看到顾秋莲。
“唐老板,您来了。”管家见到唐紫宸,擦了擦眼角的泪,过来招呼。
“我……我来吊唁刘民兄。”唐紫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秋莲和林清漪都不在,难道是悲伤过度?
上了三炷香,又在灵前祭拜了一番,唐紫宸觉得心里十分不好受。对于刘民,他虽然气恼他从自己身边抢走了顾秋莲,可是却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
顾秋莲看他的眼神,是带着爱的,唐紫宸早就知道,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
“骗子,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让秋莲怎么活?”他跪在地上,双眼没有什么神采,只是呆愣愣地自说自话,“你以前答应过我,要让秋莲幸福的,结果你自己先走了,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把她让给你!你我的那个什么狗屁约定,我也懒得遵守!”
说着说着,唐紫宸觉得自己鼻子竟然有些酸,眼眶也湿润了,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臂擦了下眼:“你最好就这么死了,不要再醒过来!这样我就不会恨你了!因为你和我约好,若是你不能照顾秋莲,就换我来!我唐紫宸,一定比你更适合!”
他在那哭着,旁边刘家的家丁并不阻拦,依旧不停地在火盆里放着纸钱和元宝。门口,只喝了几杯,就从酒楼里出来的段青衫,远远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地走了。
唐紫宸哭够了,便问管家:“你家夫人可还好?我能不能见见她?”
管家支支吾吾,唐紫宸便有些不耐烦:“算了,我自己去找她!”
说完,起身就走。
管家让人拦着,唐紫宸却发疯一样,非要见顾秋莲一面,待他终于冲进屋子,看到里面的一切,忍不住惊呆了。
“这……怎会这样?!”
林清漪很久没有见到侍女以外的人,她琢磨着,是不是段青衫有事情忙,把她给忘了,那样的话,是不是她可以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算计着时间,那个侍女很快就会拿些洗漱的东西来给她,如果想要逃走,就可以趁现在!
这几日的观察,林清漪已经很清楚对方的行动规律,她看了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钝物,忍不住着急。转而想起头上顾长生送她的那支银簪,虽然不是凶器,起码还算锋利吧?那样的话……
密室门外又响起了机关的声音,看来是侍女来了。
林清漪想到这,便将发簪拿在手里,在她推门前一刻,倒在地上,只露出半截身子。
侍女进门,见林清漪“昏倒”,吓了一跳,总督大人可是吩咐了自己,一定要好好伺候这位小姐的,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她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侍女慌忙跑过去,低头探林清漪鼻息。
就在她俯身下来,想要伸手的一刹那,林清漪双眼暴睁,猛地攥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拽倒,同时自己一翻身压在她身上。
“不许喊!”
在侍女想要尖叫的一刹那,林清漪的发簪已经抵在她雪白的咽喉,冰冷刺骨的感觉,让那侍女瑟瑟发抖。
“我并不想为难你,但是我不能留下来,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林清漪冷冷撂下这句话,便开始动手解侍女的衣服。她的时间并不多,必须要在门口的士兵发现异状之前完成和侍女的交换。
她一手抵着侍女的脖子,一手解了她衣衫,甚至连里衣都让她脱了,只留下一件肚兜,在那里瑟瑟发抖。
瞥了眼周围堆积的衣物,林清漪拿了腰带,将侍女手反绑了,让她躺倒床上去,又用帕子塞了她嘴巴,最后盖上一床被子,才算了事。
“你不要怪我,是你们的段大人先为难我的。”林清漪说完,匆忙换上了侍女的衣服,按动机括,走了出去。
“轰隆隆……”密室的门再度开启,又迅速落下,一个侍女低着头急匆匆地走出来。
门口的卫兵并没有搭理她,她迈着步子,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朝前走,很快夜色就将她小小的身影吞没。
“终于出来了。”林清漪舒了口气,又看了看四周,忍不住皱眉,“这是个什么地方,完全不认识啊!”
这里似乎是一座山,虽然正在山脚下,可是前面的路通向哪里却不清楚。要是走过去又回到段青衫那里,岂不是白跑了?
林清漪正郁闷,忽而听得前方有脚步声,吓得她赶紧在旁边寻了个石头,躲在后面。幸亏外头天黑,否则这石头不一定能隐住她身形。
她刚藏好,人就走了过来,她在后面偷偷观察,果然是段青衫!
这时,他身上披了个大氅,步履生风地朝密室那边走,身后跟了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他们走得很急,似乎并没有发现她。
“太好了!”林清漪心里暗暗庆幸,等他们绕过去,她赶紧站起来,拔腿就跑。却听身后的男人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