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对洛云山怒目而视,他最恨这些人以无辜的人做人质,要挟他就范。
柳氏的脖颈已经被刀子弄破了皮,但是为了儿子,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长生,怎么样,交出那只玉虎,我放你们顾家一条生路。”洛云山狞笑着,已经彻底脱去了往日假仁假义的伪装。
“洛云山,你到底是谁的人?”顾长生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柳氏在他手上,他不能够轻举妄动,但是却可以拖延时间。
“顾长生,你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拖延时间,让你的女人想法子逃出去求救?想法很好,可惜本官早就在路上设置了伏兵。你们顾家山上看起来壁垒森严,我怎能硬闯?跟着你的小女人,或许还能有几分胜算。”
洛云山说完,笑声逐渐放大,很快响彻整个院落。
顾长生心里一紧,洛云山却不想再和他耗下去:“顾长生,本官数到三,如果你再不交出玉虎,别怪本官无情了。”
见顾长生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他又补充了一句:“本官再提醒你一句:别想和我耍花样!那玉虎是真是假,本官能分得清楚。”
顾长生准备摸向那只假玉虎的手立刻顿住,难怪他当时将那只玉虎拿回来还给自己,他根本就知道那是只假的!
轰隆隆!
天,被闪电分成数块,一声滚雷传来,顷刻间下起了大雨。
顾长生没有动,洛云山却狞笑着,开始数数。
“一。”
地皮很快就湿了,院子里还没来及收进去的衣服再次无力地垂下。
“二。”
秦雪岚和两个丫鬟微微缩了缩肩膀,便是地上被按住不能动弹的斗一,都紧紧咬着牙关。
洛云山让人撑起了油纸伞,看着雨中的顾长生,张开口,发出那决定柳氏命运的音节:
“三——”
“啪!”
洛云山手里的匕首被打落,掉在地上开始飞速旋转。数十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从四面八方出现在顾家的院落里,噼啪之声不断,伴着空中不断闪亮的电光和响彻天际的雷声。
洛云山的匕首终于停止了旋转,院落里也安静下来。
顾长生将柳氏紧紧搂在怀里,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半,清漪成功了!
洛云山的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再也爬不起来,他本人也在紫微的控制下瑟瑟发抖。
“主子,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清漪呢?她可好?”顾长生将柳氏交给春色、满园照顾,连忙询问林清漪的情况。
紫微面具下的眼眸一黯,微微垂首:“世子妃她……”
顾长生双瞳紧缩,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如箭一般飞射出去。
天军营房内,林清漪躺在那里,玄三正在照顾她。
顾长生破门而入:“清漪!”
床榻上的人儿微微睁了眼,淡淡一笑,轻唤了一声“长生”,却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伤处,微微蹙了下眉。
“主子。”玄三见他进来,赶忙低头施礼。
“清漪怎样了?”顾长生径直来到床榻前,看着脸上青紫的小女人,又看见她手上缠着绷带,说不出的心疼。
“世子妃为了摆脱那些追踪的士兵,故意出发了机关,将敌人阻隔在外,也杀了不少。身上都是皮外伤,也没有伤筋动骨,属下用了最好的药,不会留下任何疤痕,请主子放心。”玄三简洁地说着,顾长生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林清漪。
她的小女人只是恬淡地笑着,可是看着她的伤势,他却能想象到,这个娇小的女人为了救他和顾家人,所经受的危险。
“清漪,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顾长生抱着她,二人紧紧相拥。
“长生,能够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娘他们都没有事,这就太好了!”林清漪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不过是些皮肉之苦,顾家人平安就好。
外面下着大雨,林清漪被暂时留在山上休养。因为她舍命报信,顾长生一家才能得救,天军上到紫微,下到一些候补,都对她刮目相看。原本以为这个世子妃只是头脑灵活聪明,想不到也这样勇敢。
紫微传来消息,经过审问,洛云山终于招供了,他以锦王为靠山,锦王突然暴毙,让他不得不开始为自己谋划。正好南方的忠王和西方的雍王叛乱,他终于抓住了机会,抢了淮王府的财宝,伺机起兵。
将供词交给顾长生过目,他只淡淡扫过,紧紧抿着唇,下颌微微动了动:“紫微,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
紫微看着他:“主子,那洛云山想要得到玉虎,以此为信物,调动崔北归的兵马,主子为何不可?只是,调动了他的部队后,主子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顾长生闻言沉默:崔北归一直是镇守在北方的一位孤高的将领,淮王被处决后,无论皇上如何宣召,他都拒不觐见。但没有人不惧怕他,他可是当年仅凭两万人,就攻克了西域三十万联军的传奇人物。
可以说,三王之乱时,如果淮王真有反义,召集崔北归的兵马相助,那大仁朝皇室,便是改姓北宫了。
紫微此问,也正是顾长生所想,崔北归若是肯相助,莫说是平定战乱,便是借此夺了大仁朝的江山,也是不在话下的。
可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春生去投军,现在什么情况尚不知晓,但是平定战事,让大仁朝的百姓恢复安居乐业的生活,却是可以做到的。既然如此,去见一见他,又有何妨呢?
“紫微,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去北方大营,面见崔北归。”
“那洛云山呢?”
“将他的罪状一并交给皇上吧。”
北方大营,位于大仁朝和西域草原民族接壤的地方。
顾长生策马扬鞭,同行的还有天龙组的龙六和白虎组的虎三。三匹快马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驰骋在关山古道上,遥遥可见玉门关的关口,庄严而肃穆。
三人并非军士,又是平民装扮,自然会被守关的卫士拦住。顾长掏出怀中玉虎:“我要见崔将军。”
几匹快马由远而近,打头的一个身披战甲,那盔甲的颜色已经被血污浸透,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头盔下露出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眸,胡须随风而动,硬朗的身躯带着岁月的沧桑,远远看去,却又散发着摄人的气势。
顾长生知道,这就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北方将军崔北归。
到达近前,崔北归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格在顾长生身上:“是你找我。”
“是我找你。”顾长生回望着他,并不怯场,也没有被他身上骇人的气势所吓到,只是平平常常地看着而已。
“跟本帅走。”崔北归留下一句话,掉转马头向大营内疾驰,后面的人也一并跟上。
疾驰了约么一盏茶的功夫,前面一个个营帐露出了模糊的轮廓。顾长生见他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策马撵上。
崔北归歪头看了他一眼,见这后生已经追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加紧马腹,速度加快了不少。
顾长生见他加速,也挥动着马鞭,马儿吃痛,也追了上去。
二人你追我赶一直到前方最大的营房那里,崔北归才勒马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小子,你的骑术很不错!”他下了马,交给旁边的军士,看着几乎和他同时到达的顾长生。
顾长生下来,抱拳一揖:“崔将军谬赞。”
“走,进营帐去说!”
崔北归扯了一个笑意,伸手搭在顾长生肩膀上,二人一起入了营帐。
崔北归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大帐当中的陈设均是地图、沙盘、武器之类,桌案上放着正在研读的兵书,笔架上悬挂的毛笔被墨色浸染。背后的书架上放了许多的书本,这位将军平素里,除了练兵,便是读书,难怪有如此赫赫战功。
其他人并没有跟进来,崔北归和顾长生在里面甚是随意。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长生。”
崔北归挑眉:“淮王北宫鸣是你的什么人?”
“是在下生父。”
“这倒是有趣。”崔北归冷笑一声,“你既然是北宫鸣的儿子,为何要叫自己顾长生?”
他淡淡一笑:“现在的我,只是顾长生。”
听到这,崔北归朝桌案走了两步坐下,声音也没了之前的那般热情:“既然你只是顾长生,来找本将军作甚?”
“南方忠王和西方雍王的旧部起兵谋反,长生来此,不为自己,只为天下!”
“天下?”崔北归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顾长生缓了缓才开口:“战乱四起,民不聊生,长生来此,只求将军,平定内乱,还天下太平!”
崔北归看着他,这高大汉子顶天立地,不是因为他的身量,而是他的气量。他明明知道,若是趁此机会,让崔北归助他一臂之力,整个大仁朝便唾手可得,竟然只为了黎民百姓而放弃,他难道真的不想要大仁朝吗?
“你可知,你爹北宫鸣将这一只玉虎传给你的时候,有着怎样的期待?这玉虎你拿到本帅这里,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说出来,莫说平定内乱,便是要本帅帮你拿到天下都易如反掌!你真的不再改变了吗?”
崔北归盯着顾长生,他想要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贪婪,然而却失望了。顾长生并没有这些,只有一片坦荡。
“长生来以前,已经想清楚了。崔将军是大仁朝的将军,理应为国出兵。若是长生一己私利,便是辱没了将军威名。”
“年轻人,王者是要审时度势的,你既然有能够命令我为你做事的机会,为什么如此轻易放弃?”
崔北归不解,他想要通过他的话语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顾长生很是坦然,他笔直地站在那,如同一尊雕像。
“崔将军,我不是北宫宸,我只是顾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