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到底还是留了下来,每日里同春色、满园一起,伺候家里的男男女女饮食起居,外带帮忙做饭洗衣。
她是个聪明的,毕竟自小在花楼长大,很多眉眼高低看得明白,那张巧嘴儿更是将顾春生哄得合不拢。连柳氏和秦雪莲两个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反倒是满园见顾春生同她有说有笑,心里觉得苦闷,做错了不少事情。
顾长生派了人去青霞镇打听,两日后龙二传来消息,沈明珠的身份已经确定。她原本是怀安村的人,父母因为家里穷,只能将她发卖给人贩子,后来因为她生得好看,就被花楼的老鸨买走,让她在里面打杂。
他们又去了怀安村,想要联系她的家人,但是那村里三年前闹饥荒,人们逃的逃、死的死,已经十不存一了。至于沈明珠的父母,更是不知所踪,很多人都没有再见过他们。
看来,想要将她送走是不太可能了。
听了龙二的报告,顾长生深深蹙眉,林清漪也觉得事情有些难办。这沈明珠在顾家已经两日了,而且很快就融入了进来,还让顾家人都挑不出她什么错处。要是将人这么生生送走,一来没有去处,二来春生也不会答应。
顾春生单纯善良,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看沈明珠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若是将来因此受了伤,林清漪还真觉得不忍。
这两日,偶尔也会有去山下帮忙给干活的斗一等人送吃食的时候,山下的村里人,渐渐也知道顾家又多了一个能说会道又好看的小丫头。有些男人就动了心思,成天堵在顾家的温室旁边,想要和她搭拉话,幸亏斗一等人及时发现,将这事儿岔呼过去,又告诉了顾长生和林清漪,不然指不定出些啥事。
之前林清漪和顾长生商量着,秋莲的脚跛着,也不是一两年了,一直没遇到高明的大夫,如今顾家好了,也得到了淮王府的草药,不如将人送到白术那里,看看能不能治好。
顾长生一想,自然是同意。白术和顾家的关系不错,他之前为了林清漪,用红甘草去换白术施救,这次顾秋莲的旧患,说不定他还有办法!
于是,两口子便同秋莲说了,在征求了她同意后,便收拾了些东西,将她送了去落霞镇。
白术看了顾秋莲的脚,蹙着眉:“怎么现在才送来?”
“怎么,白大夫,治不好了?”林清漪有些担心,小声问,又回头看了一眼和白氏说话的顾秋莲,见她没注意这里,才略略放心。
“谁说治不好?跟我白术这说治不好,你的病不想好了?”白术白了她一眼,“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白术治不好的病!”
夫妻俩一听,立刻面露喜色。
“顾姑娘就留在我这里,看她的脚是旧患,估摸着也要治疗半年,你们和她说一声,她今天就能留下,反正这里离你们大山村也不算太远,若是想念了,来往也方便。”
于是,顾秋莲被留在落霞镇,夫妻俩辞别了白术,又回到了大山村。
此时天色已晚,估摸着家里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两口子也进了门,将马栓好,却见院子里顾春生将沈明珠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另一边满园气鼓鼓的,叉着腰,胸口剧烈起伏着,怒视着沈明珠。
“这是怎么了?”林清漪先过去,看见这状况不明的三个人。
“嫂子,满园太霸道了!”顾春生略略瞥了她一眼,和林清漪告状,“明明是她不好,没有说清楚,还怪明珠。”
“夫人,我、我没有!”满园一脸的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林清漪说。
顾长生瞥见顾春生在那里尽力哄着在怀里的沈明珠,用拇指将她脸上的泪花抹了,将脸一沉:“都进屋去,院子里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三人一听,乖乖从命,低着头鱼贯入了屋子。
让明珠先回房间,顾长生将顾春生叫了去自己房间,留下林清漪和满园,在厅堂里说话。
“满园,发生了什么事?”林清漪直觉这事儿是明珠搅和的,果然,满园开口后,证明事情不出所料。
“夫人,你们下午不在,并不知道这事,可是我真的是受不了明珠了,那姑娘,简直太有心计了,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的!”
当下,满园开始痛诉沈明珠的事迹:两人在厨房忙叨着,沈明珠说自己才来,也不会做什么饭食,帮着打打下手。满园知道她原本拈轻怕重,就会做表面功夫,将主子哄得舒心,却也没想着同她计较。
哪知道,才叫她帮忙洗菜,这丫头就又闹事。
远远看见顾春生过来,她故意大声问满园,菜洗了三遍行不行。满园并不知道顾春生往这边走,只是随口说,洗干净就可以了。结果她趁着顾春生过来,嘟囔着手都冻红了之类,还将洗菜的水给弄洒了。
结果顾春生就认为是满园趁着家里主子们不注意,故意苛待她。
偏生那沈明珠是个天生就会来事儿惹人疼的,那眼泪说掉就掉,惹得顾春生二话不说,就问满园,为什么要苛责她,满园气不过,这才有了林清漪看到的这一幕。
林清漪听到这,也有些生气,这沈明珠,果然是个不省心的,当下安慰了满园几句,就要去找顾长生。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他和顾春生下来,顾长生黑着脸,连顾春生都蔫头耷脑的,显然是在大哥那里挨了骂。
“长生。”林清漪叫了他一声,想要将刚才满园告诉她的话同他讲。
顾长生摆了下手:“清漪,我都清楚了,咱们先吃饭,有什么话,稍后再商量吧。”
林清漪看了他身后的顾春生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结果,晚饭是春色一个完成的,这两个丫头只是做完了准备工作,就开始吵架,弄得一家人吃饭都晚了。
柳氏脸上明显的不悦,不过这家里现在是林清漪当家,她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便是秦雪岚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好模样。两个老太太都耷拉个脸,沈明珠在一旁站着,眼圈儿又开始发红。
顾春生见状,才想要说两句,就被顾长生喝止:“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待收拾完毕了,两口子钻进被子里商量,沈明珠这个丫头,看来是要想个法子给她打发出去才可以。
“不然,我们再将她发卖了吧。”林清漪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可是她一个奴籍,又没了家人,除了发卖就是嫁人了。若是让她嫁了,顾春生势必要不甘,那就只剩下发卖了。
“这丫头若是知道我们要发卖她,定然会到春生那里去闹腾,依我看,不如我们先给春生定下一门亲事,让他别再存那些莫须有的念想才是正经!”顾长生想了想,眼里的目光深了深。
“那成,明儿个我们去镇子上,托陈老爷子给相看相看,哪家的姑娘合适,就回来同娘说,她老人家要是觉得可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见媳妇同意,顾长生又加了一句:“明日我叫斗一他们带他干活,别成天介留在家里,让那丫头有机可乘!”
事情这么商定后,就话分两头。一方面,顾春生被斗一拉着,不断接触温室耕种,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林清漪给沈明珠布置了不少活儿,让她忙里忙外不停歇。然后又托人给陈恩台捎了信,将顾春生的事情同他讲了,老爷子立马答应,开始着手相看。
如此过了四五日,陈恩台派人送来一沓帖子,并几个小像画轴,林清漪受了,叫上顾长生,一起去了柳氏那里。
一听说是给春生定亲,柳氏也乐得。这孩子已经十四了,若是在大户人家,早就有了通房丫头,说不定亲事都定完了,这会儿顾家地位高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个人看了一上午,终于选定了一位,林清漪觉得,年轻人,还是有感情最重要,便商量着,不然办个活动,将那位小姐请来,说不得就和春生看对了眼儿呢?
柳氏觉得这个办法好,就同意了。于是传话给陈恩台,约那位程小姐三日后来山上游玩采摘。
陈恩台牵了个线,女方家里觉得这主意不错,便也同意了。到了约定的日子,顾家派了马车去接,程家是商人,虽说没多高地位,可也是能识文断字的,在四平镇的铺子也是祖辈留下来的,可说和现在的顾家算是门当户对了。
当下,那位程小姐坐上马车,晃悠悠来到大山村。
此时正是春分时节,农人们下地忙着耕种。有些蔬菜已经下在地里,温室的火也撤了,只是提前种些过段时间才能下种的作物。
顾家在山上的温室里,多种植了草莓,林清漪又从秦子落那里得到了黄瓜和西红柿的种子,也培育成功,如今结了不少。
程小姐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顾家,林清漪亲自接待,带着她们上了山。
此时,顾春生正在温室里给黄瓜浇水。程小姐母女远远见了,被这少年的模样吸引,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清漪觉得这个开始不错,就邀请她们去旁边的凉亭喝茶。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