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虽然是昏迷着,但身边的人说话他都能听到,只是做不出回应罢了。
转头看向趴在床沿边睡着的乔殊予,原以为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
“你醒了?”
乔殊予睡得很浅,听到有些响动便连忙抬头看,见叶亭渊终于醒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嗯。”
“感觉怎么样?”
“没事。”
乔殊予想说你脸色都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呢,但心里也清楚说出来也没用,叶亭渊原本就是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
“对了,暮暮说你醒了就得喝药,我去厨房将药端过来。”
乔殊予起身,但是因为跪坐在地上太久了所以双腿有些发麻,差点摔去,叶亭渊下意识想起身扶他,但离得远。
乔殊予稳住身形,才继续往前走,出了房间后没多会便又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药一直炖着,还是热的。”
他坐到床头,将药碗放在凳子上,然后将叶亭渊扶起来一些,拿过药碗递到他面前,叶亭渊就着他的手将碗中的药喝了。
“苦么?”
“不苦。”
“骗人,暮暮说这个药特别苦,我闻着味儿都觉得受不了,但正所谓良药苦口,相信肯定很有效。”
叶亭渊僵了一下,然后笑笑,其实真的不苦,因为他发现自己尝不出味道了,就跟喝水似的。
喝完药之后乔殊予让他重新躺下,然后自己坐在床沿边,犹豫了一会后说道:“叶亭渊,你又救了我。”
“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么做的。”
乔殊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叶亭渊,那日在云烟城你说要找我道别,我没出去,等我早上出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
乔殊予心里有些庆幸自己没让他等太久,但又同时有些失落,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为何要到这乐崧山?”
叶亭渊沉默了一会,乔殊予低头双手有些紧张地握了握,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抬头看过去,发现叶亭渊又重新闭上眼睛了。
“叶亭渊?”
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乔殊予想难道是又昏睡过去了?想起苏声说的叶亭渊现在身体比较虚弱,想来大概如此吧。
他起身将碗拿去厨房,待他出去之后叶亭渊才重新睁开眼睛,目光看上去有些沉重,刚才喝药的时候完全没味道。
之前是痛觉,现在是味觉,他不知道接下去还会有什么影响,暮云锡虽然一直都在说有办法,但叶亭渊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快到极限了。
之前乔殊予总说自己每次都是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叶亭渊想,既然都不清楚到底还有几天能活,那么干脆一点希望都不要给了,免得到时候又让他痛苦。
之前在夕暇城外树林里见到的那个崩溃的乔殊予,他再也不想见到了,那样的无助和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乔殊予自然不知晓叶亭渊这些想法,他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见叶亭渊好好地睡着,他便继续坐在床边守着。
第二日,暮云锡过来替叶亭渊检查了一遍,表示毒蝙蝠的毒素已经清除了,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那便好,接下去只需要静养就可以了么?”
面对乔殊予这样的问话,暮云锡有些不知晓到底该怎么回答的好,他之前答应过再也不骗暮云锡了,可现如今却还是不能说真话。
唉,为何他总是会面临这种两难的选择呢?!
“暮暮?”
“啊?哦,是啊,需要静养。”
说完后觉得心里有些愧疚,连忙岔开话题道:“你舅舅还真是神奇啊,说下雪就下雪,外面都白茫茫一片了。”
乔殊予点头,暮云锡道:“我要去你舅舅那里借用基本医书,但我觉得他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小予予,既然你们是亲戚,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可以。”
反正现在叶亭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乔殊予托童如萱高梓檐在这边照看一下,他自己则陪着暮云锡去了苏声房间。
“暮家的医书不够看么?”
苏声听到暮云锡说来借医书,态度并不是很友好,暮云锡也知晓两家之前的恩怨,所以只能求助地看向乔殊予。
乔殊予只好硬着头皮上,道:“舅舅,暮暮找医书是为了研究灼骨噬魂针,完全是为了我。”
暮云锡在一旁一个劲点头,他真的是为了乔殊予体内的灼骨噬魂针,只不过也是因为叶亭渊罢了。
“随我来。”
苏声倒是没再反对,乔殊予和暮云锡跟在他身后,他带着他们到了一间上锁的屋子,打开后进去只见满屋子的书籍。
“额……”
暮云锡有些目瞪口呆的,倒不是因为医书太多,而是因为这里面实在是太乱了,书架上倒是没几本书,书全在地上桌上凳子上,随处可见。
“你们在干啥呢?嚯,这什么啊?乱葬岗?”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裴曜安看到屋子里的情形时也惊讶不已,几个人中倒是最后进来的柳煜桐最镇定了。
“我所有的医书都在这里,你们要找什么自己找。”
暮云锡有些犯愁,苦恼道:“可是这么乱,我怎么找啊?”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身为医者要有自己的敏锐度。”
暮云锡无言以对,这老头实在是太可恶了,根本就是故意为难他啊,他弯腰捡起来一本翻开,结果全是灰尘,呛得咳嗽不止。
身边几个人连忙都跳开,有些怀疑苏家的医术真的靠谱么?哪有一个大夫这么糟蹋自己的医书的啊?!
“你们帮我一起找找吧,我要找关于灼骨噬魂针的书。”
“这起码也有几百本,怎么找?”
裴曜安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四周,苏声懒得理会他们,直接出去了,他们四个只好蹲下来将地上的书籍一本本捡起来翻看一遍。
一开始还是蹲着的,到后面就一个个直接坐在地上了,之后段不喜和段不怒过来找他们,也加入了其中。
“煜桐,你怎么了?”
乔殊予见柳煜桐拿着本医书,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柳煜桐回过神来,回道:“没什么。”
“柳傲行呢?”
“他昨天下午出去了,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才回来,一整夜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我送早膳过去,也不肯吃。”
这里不比泷弦城,乐崧山上处处都可能遇上危险的事,柳傲行昨晚一夜未归,柳煜桐便也一夜未睡,甚至出去附近找过,但都没找到。
早上准备跟乔殊予说这件事的时候,发现柳傲行回来了,但是对于他的问话,柳傲行也只是回答说出去看看风景。
柳煜桐原本想着见不到的话,便不会多想,但现在不仅见到了,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做不到不去关心柳傲行的一举一动。
“啊,你弟弟老可恶了,总爱跟我对着干!”
埋头看医书的暮云锡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柳煜桐想了想后问道:“他与你们一道过来的时候,性格如何?”
暮云锡抬头,气愤道:“非常糟糕,大少爷脾性,每次就知道找我麻烦,哼,好几次都想毒死他!”
柳煜桐敛眉,按照暮云锡的描述,也就是说其实这一路过来柳傲行并没像现在这么低沉,听上去似乎还挺开心的,所以现在这样不高兴,都是因为见到他了么?
是自己害得他不高兴的么?
乔殊予见柳煜桐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柳煜桐有他自己的顾虑,而那些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在他自己没彻底想清楚之前,是没办法处理这段感情的。
裴曜安自然是不怎么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和柳傲行接触的机会不多,所以也没插嘴,地上坐累了便起身走到书架边。
“啐这臭老头,明明有这么多书架子,却将书丢得随处都是,看这书架上还标出分类的,本来我们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呢!”
他看了看书架上的基本书,忍不住感叹道:“还真是哪哪都是灰尘啊,我估计老头是好多年没翻看过了,咦,这是啥?”
在书架和墙壁的缝隙中他看到了一个画卷,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之后,发现上面也满是灰尘。
“一幅画?莫非那老头还藏着什么春/宫/图?”
裴曜安一脸贼笑地抽开画卷上的红绳,乔殊予有些无奈地道:“裴曜安,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是本少爷不正经么?明明是那老头不……”
在看清楚画上的内容后,裴曜安倒是打住了话,乔殊予他们几个见裴曜安不说话了,疑惑道:“画上画的什么呢?怎么看傻了还?”
裴曜安没回答,只是将画转了个方向正面对着他们,他们看过来,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白衣翩翩,立于河畔,手中一管长笛,正在吹奏什么曲子。
而白衣男子旁边则还有一个男子,只见他身着青衫长褂,手持一本书册,直接坐在岸边,明明一副书生模样,可这坐姿怎么看都透着几分痞气。
裴曜安摇头道:“啧,我还以为是春/宫/图呢,没想到竟然是男的,我猜想很可能是臭老头的私生子!”
说完之后愣了一下,问乔殊予:“乔殊予,我怎么觉着我刚才那句话似乎在哪里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