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玲玉很多年前就和丈夫离婚了,前两年也从单位内退了,她信佛,喜静,所以一直一个人住在佘山别墅区,这房子是前夫留给她和孩子的。
覃子赟算尚玲玉的半个女儿,从十二岁开始有一半的时间是她照顾的,两个人的感情很深,所以长大这么大,除了父母,最操心覃子赟的就算她了。
“纪仲元要是不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切菜的时候,尚玲玉还忍不住要兴师问罪。
正洗着笋子的覃子赟听着她这么问,嬉皮笑脸打哈哈的本事立刻就展现出来了:“怎么会呢阿姨?我走的时候您可是嘱咐过的,常回家看看,您看,我家都没回直接上您这儿来了。”
这倒是真,下了飞机去尚少宗的公司,完了之后直接上了佘山,还真是连爹妈的面儿都没见着。
尚玲玉笑,“你呀你呀,就会用这个堵我的嘴。不过我跟你说,家还是得回,而且要经常回,你爸妈虽然做生意忙,但是你是唯一的女儿,没人能替代你,知道吗?”
覃子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我从小到大哪一件事儿没听你们的,上大学,选专业,出国留学,可都是你们一手包办的,我没反对吧!”
这么一说,还真是!尚玲玉把切好的菜放进干净的盘子里,抬头说:“我们都是为你好,怕你吃亏,要是你考虑回上海工作,那我们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说到重点了,覃子赟立马扯了个理由就出来了。
尚少宗站在玻璃门外的阳台上讲电话,背影高大,挺拔。她站了一会儿,看他拿着电话的手放下来了,这拉开玻璃门,走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了,可能要下雨了。”看着风猛烈的摇撼着树干,天空中一闪即逝的光,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有雨了。
尚少宗转过身,看着她。灯光越过她的发梢,射在她的胸口,她的影子伏在他的身上,就像合二为一的皮影。
空气中有淡淡的烟草味,半截烟蒂还夹在尚少宗的指尖。风将他的头发撩乱了,他的目光里,掺杂着几分不明的躁动。覃子赟大概知道之前那一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尚叔叔?”她把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不经意地问他。
尚少宗没说话,静静地陪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进去了。”
吃饭的时候,尚少宗的话很少,基本都是尚玲玉和覃子赟在聊,大多数都是尚玲玉问覃子赟的个人问题,说得她恨不得立刻飞回云城。
“子赟,我听纪仲元说他侄子也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你见过没?跟你和少宗一个专业的,你们应该有话题聊,回头我让老纪介绍你们认识。”尚玲玉突然说。
覃子赟愣了一下,实在没辙,只能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尚少宗求救。
尚少宗无缘无故被踢了一脚,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一脸讨好的去看尚玲玉了,完全撇开刚才的事,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尚少宗从小就怕她,说不过,闹不过,除了顺着她,他也没别的辙了。
“我吃好了,你快点,等会儿我送你。”尚少宗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怎么吃这么少?”尚玲玉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
“没有姑姑,我吃好了。”
“好吧,我给你弄点茶。”说着尚玲玉就作势要起身,被尚少宗拦住了,说:“没事,您先吃,我自己来就好。”
“少宗这回来瘦了,还吃得这么少,我都有点担心。”尚玲玉看着尚少宗的背影对覃子赟说。
覃子赟扫了一眼,感觉他确实是瘦了点儿,穿的衬衫都宽松了。
她点点头,一边夹菜,一边说:“应该是胃病闹的,好好吃药,忌口,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覃子赟说得不经意,尚玲玉倒是惊讶了,瞅着她问:“少宗胃病犯了?他怎么跟你说都没跟家里说?”
覃子赟和尚少宗都看过来了,两人一对视,覃子赟才觉得自己说快了。
“没事没事,我也是才听他秘书说的,阿姨,他这么大个人,您操心他做什么,人陈儒还是医生呢!有她在,我们操什么心啊!”
尚少宗第一次从覃子赟口中听到陈儒的名字,她说得坦然,就像是认识的老朋友一样。
尚玲玉点点头,这才放心,不过她放下碗筷就开始嘱咐尚少宗:“子赟说得倒是,你自己照顾好身体,别太累,工作是做不完的。”
“我知道了,姑姑,您放心。你吃完了没?吃完了我们走。”后半句尚少宗是对覃子赟说的,只是话音刚落,一个惊天雷就劈下来了,砸在地上,一声巨响,吓得覃子赟的手抖了一下,差点连筷子都掉地上了。
惊魂甫定之后,覃子赟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还有一道接一道的闪电,伴着狂风,她突然就愁了,喃喃自语:“应该看下天气预报的,这等会儿怎么回啊?”
尚少宗拿着车钥匙也顿住了脚,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他索性就坐下来了。
尚玲玉看了看两个人,说:“家里的房间一直都有打扫,晚上你们就住这儿,少宗,你的衣服都在子恒的房间,你晚上睡那儿。子赟,你,算了,我早上起得太早,跟我睡你睡不好,你睡少宗隔壁,我等会儿给你铺床。”
尚少宗和覃子赟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尚少宗一直对着电脑处理公事,覃子赟洗完澡,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会儿手机,还是决定要去打扰一下他。
她敲了三下门才推门进去的,尚少宗坐在沙发上,电脑搁在腿上,眉头皱得很紧,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
覃子赟盘腿坐到了他床上,偏头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头大。
“问你点儿事。”覃子赟开口说话。
“问。”看数据的人头也没抬就接了她的话。
“年前我去你公司,听到你会议室几个人在讨论跨境电商的事,你们公司做地产的,怎么会涉及到这个?”
尚少宗放下了电脑,抬头去看她。灯光把他的面部轮廓照得很清晰,这张脸,覃子赟从十二岁看到现在,依然不敢说不帅。
“以前做过钢材出口的几个贸易商,近几年钢材市场不好,贸易市场也不景气,所以他们在找别的渠道。他们以前做过我的供应商。”尚少宗告诉她。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现在有做跨境电子商务吗?”覃子赟追问。
“前几年就做过,这两年来政策有变,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你问这些干什么?”
覃子赟这才说起见过吕书茵和宋铮的事。
“宋总是专业做市场的,他提出的概念我和我们老板当然得考虑一下了,这个我不是特别懂,所以想请你找朋友帮帮我呗!”
尚少宗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关了电脑放在一旁,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这才发表自己的意见:“NONAME你不陌生吧,进军中国市场没多久,它诞生在芬兰,是瑞典、法国、挪威、芬兰等多个国家定向越野国家队的合作伙伴,目前有十几个国家在售。北欧可以算得上是全球最大的户外运动生产国,和他们竞争自己的品牌,你们的优势除了价格和做工,没别的。”
说到了关键,可是现在他们要打开的就是北欧的市场,将来会不会具体去实施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样可以有效打开这个市场。
“你说得是没错,但我也相信宋铮说的,要想打开一个市场,你就必须要去尝试。举个例子,杂交水稻之后中国的粮食生产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之最了,可一样要从泰国进口珍珠米,为什么?这叫货物交换,双方需求。未必是大品牌才会被接受,不一样的东西生产出来,一定会有自己的优势。”覃子赟反驳。
尚少宗不喜欢宋铮,当然也不会想和覃子赟在这里争论他的观点。
“怎么不说话了?”覃子赟见他半天没动,忍不住追问。
宋铮没搭腔,开始解衬衣的扣子,从第三粒开始,一直到最后一粒,他低着头,很有耐心,直到脱掉衬衣,他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浴袍走进浴室,反手带上门,还是一句话没说。
覃子赟不知道是不是提起吕书茵招惹到他了,长舒一口气,还是决定等他洗完澡出来再好好跟他解释一下,毕竟还有求于他。
覃子赟翻着床头的漫画,还是小时候她和傅子恒两个人抢着看的白痴小漫画,现在看,只是觉得好笑。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里安安静静的,也没有水声,人没出来。
她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能去敲门吧!
尚少宗泡了一个小时的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书还在手上,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快干了,凌乱得散在床单上。
他在床头站了很久,终于还是弯腰下去抱了抱她,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轻轻抽掉她手里的书,给她盖上薄被,关灯,带上了房门。
夜里覃子赟醒了,伸手摸到的是尚少宗的手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去了。她知道,也许自己真的可以猜得到密码,但是打开了又怎样,她会看到什么呢?
一切邪恶的源头都是从秘密开始的,她不想打破现在的宁静,也不想逼他们任何一个人做出伤害对方的选择。十五年,从岁月的零头开始算,这种默契就像是郭襄遇到杨过,张君宝遇到郭襄一样,谁也不欠谁,终究都会名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