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仲元给覃子赟来电话问是否把人送到口岸了，又说了一些下午和宋铮讨论的北欧市场问题，本身北欧国家地理位置对户外运动装备的要求极高，所以他们自己的市场品牌早就覆盖了欧洲市场，现在想要做进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您不是和宋总谈了吗？他那边什么意见？”覃子赟问。
“他提到了跨境电商，这是近两年提出来的一个新概念，我们没做过，也不熟悉，你怎么看？”纪仲元是父辈的人，在这些新概念面前，他一直都很愿意听年轻人的意见。
覃子赟想起了之前回上海，去尚少宗的公司，听他们提起过，跟着听了一下，觉得挺有意思。
“互联网用户不需要考虑跨越国界就可以把产品尤其是高附加值产品和服务提交到市场，这是全球性质上的蜕变，我觉得值得尝试一下。回头跟市场部的开会讨论一下，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
覃子赟是老友的女儿，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眼界和能力他都不怀疑，自然会放心大胆的听取她的意见。
后面宋仲元提到了家事，他告诉覃子赟，过两天他要飞去曼彻斯特看女儿纪彬，让她有时间也回上海看看。
“玲玉前几天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把你逼紧了，连电话都没给她打，年轻人，工作不是第一，有时间还是应该考虑下个人问题……”这纪仲元下了班就化身二线家长了，回回都这么语重心长。
“行行行，听老板的，好了，我挂了挂了。”覃子赟敷衍着就给挂了，长舒一口气，脚底加油，赶紧回家。
离家千里是为了清静，找份工作，老板还这么操心她的私事儿，想想都醉了。
纪仲元去了英国，人事也给覃子赟准了休假，她正犹豫着是出去走一趟，还是听纪仲元的话回一趟上海看看，这才想了三分钟，尚玲玉的电话就来了，召唤她回家。
“纪仲元说你休假回来看我，几点的飞机，我让少宗去接你？”电话那边的人直切主题。
覃子赟无语，心想，这老板是不是嘴巴太快了？却也不得不赶紧接话：“阿姨，您的消息可真灵通！”
“什么意思这孩子，你以为我让纪仲元监视你是不是？还不是你爸妈想你了，我这赶紧给你催个电话，你还不乐意了是吧？”尚玲玉佯装生气。
“阿姨，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行，我现在马上收拾东西去机场，晚上就能陪您吃晚饭了。”覃子赟这头还不好好哄着。
尚玲玉高兴了，嘱咐她注意安全，还说让尚少宗去接，覃子赟本想拒绝的，也懒得说了，由她去了。
和覃子赟预料的一样，来接她的是尚少宗的司机小谈，见到她，小伙子也是十分腼腆，赶紧帮她把箱子放到了后备箱，还帮她开车门，覃子赟觉得好笑，说：“小谈，你每次见到我都这么紧张，我长得很可怕？”
小伙子赶紧解释：“覃小姐，我……展秘书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把你安全接到家。”
覃子赟笑得好看，单边的小酒窝都出来了，她今天梳了丸子头，耳边还有几缕掉下来的碎发，墨镜摘下来了，白皙的脸，眼睫毛闪闪发光。小伙子就觉得她看着最舒服。
“以后展岩的话你可以不听，她那嘴巴整天说不出正经话。”说完覃子赟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她便随口问了一句：“尚总走了没？”
“没呢！下午来了一拨人，一直在开会，刚才展秘书说了，估计还得两个小时，我先送您回家，再回公司接尚总。”司机回她。
覃子赟点点头，却突然说：“直接带我去公司吧，我等会儿跟尚总一起回。”
司机愣了一下，赶紧点头。
公司新来的前台不认识覃子赟，可看到老板的秘书拎着行李箱走在后面，也没敢拦。看着人径直往尚少宗的办公室走去，前台小妹回头就对从洽谈室出来的展岩说：“展秘书，刚才有位小姐进了尚总的办公室。”
展岩手里拿着报表，听到小姑娘这么说，随口就问：“陈医生不是走了吗？”
“不是陈医生，司机小谈跟着的，之前没见过。”
展岩知道是谁了，把报表丢给前台小女孩，说：“把这个给财务部送过去，让张总半个小时后打我电话。”说完她往尚少宗的办公室去了。
覃子赟这一路又是飞机又是车，骨头都要散架了，这会儿刚把东西放下，屁股还没坐下来，某个女人就进来了。
“哟，一回来就来看我们尚总啊，有进步嘛！”展岩抱臂靠在门框上笑。
覃子赟一看到她就扶额，赶紧先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先入为主：“水也不倒一杯，你这什么秘书。”
“行，奴婢这就去倒，娘娘喝啥呀？”展岩装腔作势。
覃子赟翻白眼，“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您老人家我可指挥不动。”说着她自己打开了尚少宗的储物柜，翻了半天，除了速溶咖啡，什么也没有。
“尚少宗平时就喝这个？”覃子赟知道他不喜欢速溶咖啡。
“哪儿呢，尚总这段时间应酬多，胃不舒服，医生让禁咖啡，这还是好久以前的，快过期了。”展岩指着包装的日期给她看。
覃子赟愣了一下，正好尚少宗进来了，他穿了件白色条纹的衬衫，浅灰色领带，一边往里走，一边松领带，手里还拿着电话，眉头皱得紧。
“二期开盘我会亲自过去，到时候我们再谈，今天先这样，再见。”尚少宗挂了电话，正好看到覃子赟关上了他储物柜的门，展岩站在一旁，两个人似乎是在聊天。
上海和云城的气候差别大，覃子赟习惯了，这会儿才四月，她已经穿了七分袖的衬衫，领口开着，她戴了锁骨链。
“展秘书，通知市场部所有人，十分钟以后开个会，还有，六点以后的会议全部挪到明天，安排不下的都抽掉。”尚少宗转身拿了一下桌子上的杯子，看了一眼，没喝，然后直接吩咐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秘书。
展岩知道他在看什么，直接道：“陈医生刚才来过，这是她给您整的糖盐水，说您今天开了一天会，需要补充一点钠。”说完她赶紧撤了。
秘书一走，尚少宗把杯子放下了，打开冰箱拿矿泉水，还给覃子赟递了一支。
“冰的，少爷！给我，我给你弄点凉开水。”覃子赟不客气地把他手上的那瓶水也拿下来了，走到饮水机旁边，打开了开关。
尚少宗就站在她身后，她闻到了爱马仕的须后水味道，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展岩刚说你最近应酬多，胃病犯了，最好不要喝凉水，不然会一直好不了。”覃子赟转过身来说。
尚少宗往后退了一步，坐到了沙发上。
“没什么事，不喝酒就好了。”尚少宗淡淡地回她。
“一年前去看的时候医生就交代过你不能喝酒，怎么又喝上了，应酬你不会带上助理和公关吗？”覃子赟给他一个白眼，拿着杯子去接水。
尚少宗没说话，反正从小到大，他也说不过她。
“等等，我再拿个杯子给你摊凉。”说着她又忙活着去拿杯子，耐心的将大半杯水从一个杯子倒到另一个杯子，通过空气不停地散热。
展岩又进来了，看见覃子赟拿着两个杯子不停地把水兜来兜去，半天没看明白，还是覃子赟若无其事地把水递给尚少宗，她这才看知道原来这是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快速让水变凉。
覃子赟不忘提醒展岩：“展秘书，以后往你们尚总的办公室放个大点的玻璃杯，放点凉开水。”
展岩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尚少宗一口气把开水喝完了，整理一下领带，起身对展岩道：“准备开会。”
“尚总，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展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尚少宗，这会儿规规矩矩的，完全一个好下属。
尚少宗点点头，不经意间拿手揉了揉太阳穴，又转过脸来交代覃子赟：“等我二十分钟，晚上回佘山吃饭。”
尚少宗走前面，展岩冷不防就回头冲她挑眉一笑，还特意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覃子赟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示意她赶快走。
行政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尚少宗的会议还没结束，前台的小妹妹就抱着纸盒进来了，看见覃子赟坐在沙发上看杂志，鬓角的头发已经完全掉下来了，遮住了半边的脸，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脖颈上还能看到细细的链子。
小姑娘的审美，眼前的女人打扮，有种随意的时尚感，她光看着，就挺崇拜。
覃子赟从杂志里抬起头，随手捋了一下头发，看着门口的小姑娘。
“展秘书让我下去买的，说是……”覃子赟发现这公司除了展岩，谁见着她都这么样子，搞得她像吃人的妖怪似的。
看着小妹妹这么贼溜溜的打量她，她是想笑都得憋住了。
“谢谢，辛苦你了，东西给我吧！”覃子赟起身走到门口，接过了小姑娘手里的盒子，还挺沉。
“小姐，需要我洗一下吗？”小姑娘见她说话和气，还主动搭腔了，心里大概还在琢磨眼前这位和老板的关系。
“没事，我来，你先去忙。”反正她也闲着，顺手洗了也没关系。
“那好吧，您有事叫我。”小姑娘一脸疑惑的走了。
覃子赟还是笑了，她已经能想到展岩那个女人是怎么欺负这些小姑娘的，一个杯子而已，让人家小孩子怎么想她？
她站在洗手间洗杯子的时候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散了，发丝勾住了项链，她放下杯子去拉头发，一拉就断了，真脆弱。
尚少宗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她，听着水声才知道她在洗手间，门没关。他看到她看着手中的断发发呆，眼角的倦意很深，像是很久都没有睡好过。
十年以后，一年见一次的频率，他总会发现，她变了，有时候是发型，有时候是口红的颜色，有时候是穿衣服的风格，只有眼神，从来都没变过，一个人的时候，写着迷茫和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