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子赟心烦意乱地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应该打给谁,她总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昨夜从方芷处回来,她整个人都忐忑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她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一样。
她坐在办公桌前,不自觉就转动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从早上进来到现在,秘书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敢进来打扰。这会儿实在是有事,敲门应声进来后就看到大小姐一脸凝重地坐着,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拈着左手中指的戒指,微微有些诧异,但到底是识眼色的人,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走到覃子赟的办公桌前,声音清脆地说:“覃小姐,开会了。”
覃子赟这才起身,随手把桌子上的文件递给她,“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始。”
一众高管是有些天没见到覃子赟的,好在她做事一直有分寸,临走之前该交代的事一样没落下,这会儿一脸严肃地出现,底下的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可以开始了,从财务部开始,汇报一下上周的相关工作事宜。”直到覃子赟发话,一众人松了一口气,然后是唰唰啦啦翻笔记本和资料的声音。
“近两年的财务报表我已经让……”刚刚一开口,会议室就有人敲门了,然后是一个小秘书进来,对着众人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直接凑到覃子赟身边说了几句话,覃子赟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尽量表现出镇定,她对秘书点点头,然后扫了一眼众人,说了两个字:“继续。”
冗长的汇报将近一个小时,覃子赟看了三次时间,最后也只能打了一个手势,暂停了会议,对秘书说:“让每个人发一份会议总结到我的邮箱,今天先到这里,散会。”
覃子赟踩着高跟鞋,一路保持镇定,回到办公室,一关上门,脸色马上就变了。她打开电脑,昨夜的画面清晰的展现出来了,一片狼藉,而她的脸,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了屏幕上,还有向伟川。
标题很醒目:酒色生香处,向少冲冠一怒为红颜。
覃子赟握着鼠标的手是僵硬的。
手机很快就响了,第一个就是她的母亲,林青雉。
覃子赟有些犹豫,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如果不接,她会一直打,如果接了,她要怎么解释?
犹豫再三,她还是接了。
如她所料,电话那端的林青雉语气十分的冷漠,甚至还带了些怒意,她说:“覃子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她没有机会说一句话,就被挂断了。
第二个电话,展岩,她没接。
第三个电话,纪嘉明,她也没接。
到第四个的时候,她看见屏幕上闪烁着“方芷”两个字,只犹豫了两秒,接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方芷似乎是完全不知情,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向伟川不在,服务生告诉她,向少今早的飞机飞越南,其他的,什么话也没有。这的确是向伟川的性格,无论去哪里,做什么,他从来不会跟她交代。
覃子赟把昨夜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方芷很意外,因为早上她睡醒的时候九点多了,下楼的时候一切照旧,桌椅摆放整齐,也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是说昨天晚上有人在我的地盘闹事?”方芷一眼扫过去,发现并没有异样,就是有种今天保洁很卖力的感觉。
“向少没告诉你?”覃子赟也觉得意外。
“他一早就飞越南了,我连人影都没看到,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昨晚来了我这里。不是,你们到底怎么闹成这样的,我刚看到报纸,怎么画风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向伟川惹的事儿?”方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覃子赟的手机又有电话打进来,她只好对方芷说:“你赶紧想办法联系一下向少,我现在一堆电话,都是兴师问罪的,我得处理去了。”
这一回是尚少宗,覃子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听,一开口就解释:“我跟向伟川不熟,他是方芷的男朋友。我昨天去找方芷,凑巧在她店里碰到了猥琐男,当时我没忍住,朝那个男人泼了鸡尾酒,后来场面很混乱,向少下来说了一句话,就这么简单。尚少宗,这事跟我没关系,真的。”
噼里啪啦一堆,那边久久没回声,覃子赟愣了一下,试图再说话,尚少宗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你放心,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登机了,回来再说。”
覃子赟有些忐忑,这个时候她只能先回家安抚她那位正在火头上的母亲了。从出办公室到进电梯,覃子赟几乎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各种揣测,有种被当街示众的裸视感。
格子间有人在低声议论:“没想到覃小姐喜欢的居然是向少这么神秘的人,他可是边缘人物,黑白两道通吃的。”
“整个上海谁不知道向少,简直就是上海滩许文强嘛!长得帅还有魄力,据说家族有钱呢!”
“这种人沾不得的嘞!”
“什么沾不得,没看到覃小姐戒指都带了吗?”
……
覃子赟前脚走,后脚秘书一出来就听到整个公司几乎都在议论,七嘴八舌的,声音还不小。她摇摇头,谁也不得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青雉整张脸铁青,坐在书房等着女儿来解释,覃子赟倒也没有慌,大大方方就进去了,站在书桌前,直接道:“妈,我跟向伟川根本不认识,昨天晚上的事只是个意外。向伟川要帮的人也不是我,只是那家店的老板,我只不过是个受益者。”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得到林青雉的认可,她面色依旧沉着,按捺住火气问:“向伟川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了,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他扯上关系,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做下去了,啊?!”
“妈,我都说了我跟向伟川不认识,这是个意外。”覃子赟又费力解释了一遍。
林青雉火大,“你是三岁小孩吗?你看看这些媒体怎么写的,我们是普通的生意人,有些人事沾不得,一旦沾上了,就甩不开,你懂不懂!”
“妈,您放心,向伟川不会对我做什么。稍后我就会在媒体面前澄清这件事,当时有很多人都是目击者,这件事不会大肆发展下去的,您放心,给我点时间,与其现在您在这里审讯我,还不如让我自己马上想办法解决问题。”
覃子赟现在心乱如麻,她不想跟林青雉吵架,只想马上解决问题。
母女俩到底是不欢而散了,覃子赟从家里出门,正准备给方芷打电话去她那边先了解情况,却没想到纪嘉明出现了,就站在小区门口的绿化带边,看到她,立马就过来了。
覃子赟瞬间有种感觉,全世界的事都凑在一块儿了。
“新闻上的事……”
纪嘉明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覃子赟十分镇定地说:“纪嘉明,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我要去见一个朋友,改天我我再和你说,行吗?”I
纪嘉明看到她脸色特别差,就真的什么也没问,直接打开了车门,说:“去哪儿,我送你。”
覃子赟摇头,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大概真的是劳心劳力了,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纪嘉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轻声问:“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覃子赟摇头,“没事,送我去方芷那里吧。”
车厢里很安静,直到方芷的电话打进来,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方芷,向少怎么说?”覃子赟开口就问。
方芷的语气变淡了,“你来一趟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行,我已经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覃子赟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时间,给尚少宗发了一条微信,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到“仰止”的时候,玻璃门上挂着“休息”两个字,覃子赟按门铃,服务生开了门就指着楼上,说:“覃小姐,芷姐在上面等你。”
覃子赟转头对纪嘉明说:“谢谢你送我来,你先回去吧,我回头给你电话。”
“你一个人行吗?”纪嘉明是担心她吃不消。
“放心吧,有方芷在,我没事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有事打电话。”纪嘉明很绅士嘱咐了她,转身就走了。
方芷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满屋子都是这个味道。覃子赟进来就看到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真丝睡衣,露出了半截酥胸,指甲做了黑色,夹着雪茄,看上去性感妩媚,但是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迷惘。
看到她进来,方芷灭了雪茄,用下巴指着沙发说:“来了,坐吧。”
“方芷,到底怎么回事?”覃子赟开门见山。
方芷却很淡定,她先没开口,只是递了一支雪茄给她,覃子赟一急,挥过了她的手,“方芷,我不抽,我急。”
“有什么好急的。”方芷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摸了打火机想把这一支雪茄也点起来,却不料覃子赟直接就把打火机夺过来,语气十分不悦:“别抽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和向伟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人一着急上火,就特别的躁,方芷现在对覃子赟就是这个感觉。
“我没联系上向伟川,他去越南见那个女人了。”方芷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覃子赟一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看到了方芷眼里一闪即逝的失落,那种感觉,她大概是不明白的。
“我打给他的下属了,这件事是向伟川的手笔,他说了,这个忙,他答应了帮,就一定会做到。”
“什么意思?”覃子赟没听明白。
方芷摇头,“我也不是很明白,我昨天跟向伟川说你那件事的时候,他没说话,但是我知道他会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子赟,这个男人的手法,有时候我琢磨不透。”
这是帮忙吗?这明明就是把她推上了另一个风口浪尖。
覃子赟叹一口气,起身就要走,想想又对方芷说:“你别抽了,身体是自己,等向少回来,你们好好谈谈吧。”
“我跟他没什么好谈,除非你死我活。”方芷的语气很平常,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覃子赟一滞,停下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近乎是颓废的方芷,半晌,她幽幽地问了一句:“方芷,你这是何苦呢?值得吗?”
回答她的是“嘭”的一声,打火机翻盖的声音,方芷看着窗外,手里的雪茄又燃起来了。
《悲惨世界》原著里有过这样一段话:Idreamedadreamintimegoneby,whenhopewashighandlifeworthliving。Idreamedthatlovewouldneverdie。IdreamedthatGodwouldbeforgiving。ThenIwasyoungandunafraid。Anddreamsweremadeandusedandwasted。Therewasnoransomtobepaid,nosongunsung,nowineuntasted。Butthetigerscomeatnightwiththeirvoicessoftasthunder。Astheytearyourhopeapart,astheyturnyourdreamtoshame。
(曾几何时,我流连梦境,心比天高,人生充满希望,我梦见爱情永不消逝,我梦见上帝慈爱宽恕。那时我多么年轻,多么无畏,随心梦想,从不设防。不必付出什么代价,无歌不唱,无酒不尝。然而猛兽在黑夜来袭,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活生生撕碎了希望,把美梦全变成懊悔。)
这大概就是她吧。
生活总会有一天猝不及防地让你哭,让你绝望,也让你顿悟,为曾经粉身碎骨的执念嗤之以鼻。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死要活的,到头来,就是撕碎了心,然后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