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少宗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吴寻打电话,他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关于在三亚被偷拍,还有昨夜在方芷的店里,向伟川突然出现替覃子赟解围的事。
吴寻在电话那端如实相告:“尚总,这两件事不用我说,你也是能够猜到的,不知道覃小姐有没有告诉你,之前被偷拍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她的朋友联系到向少了,我和向少在上海滩一向泾渭分明,只要是他参与的事,我绝不插手,所以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了。”
覃子赟就在旁边,他听到吴寻的话,瞬间脸色变了变,在尚少宗挂了电话后,她开始解释:“少宗,我当时,当时只是想平息这件事,那几张拍到你的正脸了,我怕给‘华西’带来负面影响,还有你爸妈,陈儒的家人,都有可能会收到牵连,所以我才让方芷找向伟川帮的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尚少宗当然知道覃子赟不会撒谎,但是这件事既然已经涉及到了向伟川,那就说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在上海,吴寻不敢招惹的人,那其他人也无可奈何了。
“昨晚的事是无意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尚少宗问她。
覃子赟摇头,“我不知道,但是那个男人靠近我的时候,我觉得他应该不认识我,所以我感觉不可能是向伟川设的套,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他没有理由要对付我。”
尚少宗觉得蹊跷。
“三亚被偷拍的那些照片在网上基本已经销声匿迹了,现在大篇幅是昨晚的事,看似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实际上昨晚的事已经完全掩盖了被偷拍事件,如果重点是要抹去被偷拍的事,又好像是因祸得福。”尚少宗想了半晌,突然说。
因祸得福?
侧重点在哪里呢?
覃子赟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是按照尚少宗的说法,似乎是有道理的。
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覃子赟有些发怔,好在尚少宗不是怕事的人,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似是宽慰地说:“放心吧,就算是照片流出来也没事,我可以开发布会澄清,你是我女朋友本来就是事实。”
“不行少宗,你和陈儒的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解决,我们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三个家庭之间是必须要有一个说法的。你现在不能把陈儒以前的事说出来,无论是你爸妈,还是陈家,都很难接受你抛弃陈儒这件事,所以现在还没到时候。”覃子赟是替尚少宗着想,毕竟这件事并没有完全处理完,她也知道尚少宗这么做并非拖泥带水,而是考虑到了陈儒目前的状况,还有那个顾家纶,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所有的事都挤到了一起,这是不得已才拖到现在。
她的话是有道理,尚少宗没再说任何话,随后他接到展岩的电话,公司有急事,她抱了抱覃子赟,让她放心,就驱车往公司去了。
覃子赟完全没了头绪,纪嘉明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回拨回去了。
“纪嘉明,我现在可能不方便跟你见面……”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纪嘉明直接说:“我看到新闻了,我现在在淮海路一家咖啡馆等你,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覃子赟一时间愣住,纪嘉明的看法?想到他强大的逻辑思维,她突然有点想见他了。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她简单化了妆,戴着墨镜出门。
纪嘉明给她点了咖啡,见面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上网查过这个‘向少’,确确实实是个大人物,我相信他绝对有操纵媒体的能力,所以这次能公然地把他放在首页,还是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绝对是他默许的。”
从方芷那里出来她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向伟川默许的,这会儿听纪嘉明说出来,她倒是不意外,只是问:“你觉得这是碰巧吗?”
“你被骚扰的事肯定是碰巧,但是向少用的这个手段应该不是碰巧,他也许是在救你。”
“救我?现在满城风雨,下一步就应该会人肉搜索到‘山青集团’了,到时候媒体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公司这段时间一直处在低迷期,一旦再陷入是非中,那么肯定是必死无疑。”
覃子赟无法想象,一旦“山青”跟向伟川这个人扯上关系,到底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纯做医疗器械和部分药物的公司跟灰色领域有交集,结果不言而喻,绝对是重创。
纪嘉明摇头,“不一定,你现在还没有被曝光,那就说明向少这个人起了作用,事情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除了大肆在言论向少的风流韵事和他背后的产业,矛头根本没有指向你。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似乎是利用了这件事在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当然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向伟川利用她找契机?听上去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谢谢你,纪嘉明。”许久覃子赟才开口说话。
对面的人笑了,“你已经开始疏远我了,你这句道谢,让我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
覃子赟一时间尴尬不已,到底是跟尚少宗在一起了,她并不想再和纪嘉明有任何关系。她之前已经拒绝过他了,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留在上海,所以每一次见面,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一年的时间,我打算在这一年里做完我想做的事,如果结果还是不尽人意,我就会回美国去,但是在这之前,请不要再劝我,好吗?”他突然把手伸过来了,握上了她的。
覃子赟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要抽离,却被他握紧了,他的笑很阳光,是君子坦荡荡般的笑。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婆娑了一下,有些粗粝,让覃子赟莫名的紧张。
“我来上海还有一件事,也同样重要,虽然现在不可以告诉你,但是,为了公平,我还是和你坦白一下,所以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被人追求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我不希望我对你的追求给你带来压力。”
覃子赟怔了一下,感觉到他手上的力度小了,然后他拿回了自己的手,招来服务员埋单。
覃子赟不知道他所谓同样重要的事到底是编出来宽慰她的,还是确实有很重要的事非来上海不可,但是看着要眼前这个帅气绅士的男人,她是心存感激的,至少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将来会是什么结果,最好都不要伤到彼此。
从淮海路上出来,纪嘉明回了T大,覃子赟有些担心方芷,索性也没回公司,只是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召集公司的IT部门开一次会议,阻止任何关于她的信息流传到网上,又交代了人事部,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布消息,禁止员工泄露她的资料。
不知道效果会怎样,至少这么做了,心里会安一些。
方芷还是没有向伟川的消息,电话打不通,到目前为止,除了联系到了他的下属,而他那个下属又是忠心耿耿如古代的奴仆一样的人,除了机械似的告诉她,“向少嘱咐过,任何人的电话都不接。”
这个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方芷。
看到方芷近乎像个女鬼一样,不停地抽烟、喝酒来麻痹自己,覃子赟除了叹气,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很少问方芷的事,方芷也不说,所以关于她和向伟川,覃子赟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是她认识的方芷,一向落落大方,肆意潇洒,却从来没想过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女人傻起来,真的是无法想象。
她把地上的,茶几上的,床头柜上的酒瓶都一一捡起来了,又帮她打开了窗户,让酒精和尼古丁的气味散出去。最后她还亲自下厨帮方芷熬了点小米粥,端到她面前,语气和平常一样,“吃点东西吧。”
方芷没吱声,过了好久,当覃子赟长叹一口气坐下来的时候,她突然莫名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覃子赟无奈,“方芷——”语气里有多少遗憾方芷是听得出来的。
方芷忽而就安静了,她把袖子撸起来了,一瞬间,展现在覃子赟眼前的是一条条的伤口,像是小刀划的,结了痂,又有新的伤疤出现,一条条交织着,大概有十几条。
“方芷,你——到底怎么回事?”覃子赟一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爱过一个人,你应该知道爱惨了是什么感觉?但是你不知道爱得想死是什么感觉,子赟,向伟川不是尚少宗,他不会像尚少宗等你一样等我,从来都是我在等他,一直在等。除了在床上,我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对我有一丝的怜惜,其他任何时候,我都感觉不到我自己的存在,可是我偏偏只爱他。”
偏偏只爱他。
这是多么无奈而又凄惨的话。
覃子赟真的想象不出来这是从方芷嘴里说出来的,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他伤我一次,我就给自己留一个伤疤,我要让他看清楚,他是怎么一步步把我逼死的。”
方芷咬着牙,闭上了眼睛,有两行眼泪从脸颊滑落,覃子赟蓦地就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冷的,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方芷,忘了他,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别再这样对待自己了,不值得。”覃子赟伸手帮她擦眼泪,其实她自己的眼圈也红了。她想起了从前,她和尚少宗是怎么分开的,又是怎么在重重困难面前还想要走到一起的,那些爱惨了的时刻,她是懂的。
忘了他?
忘得了吗?
感觉到覃子赟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滑过,方芷终于是绷不住,她哭出来了,扑进覃子赟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哭得一塌糊涂。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是哭了,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覃子赟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轮到她来感叹别人的爱情了,原来也是这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