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方芷这种阅人无数,自称老江湖的人见完纪嘉明,也不由得在背后跟覃子赟感慨这人厉害。
“这种男人啊,你在他面前,就一小透明,宝贝儿,以后长点心眼,你玩不过他。”方芷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补口红,抬眼瞅着覃子赟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完全不像刚刚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劲儿,好像还是特意来炫耀的一样。
覃子赟拿纸巾擦手,这才说话:“我又不傻。”
“我又没说你傻,我只是觉得吧,像他这样的人,没必要抓着你不放啊!人家在香港长大,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还在美国留学、生活,什么有气质有内涵的没见过,没道理啊!”
覃子赟的脸拉下来,对于这种语言上的攻击,她必须得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可是话还没出口,方芷又接着说:“嗯,也说不好,毕竟现在的男人太奇葩了。”
“那是,可不是人人都像某些人喜欢披着羊皮的狼啊!”可让覃子赟逮着机会了,还不赶紧奚落下某人。
方芷倒是不在乎,对着镜子倒腾了下自己的短发,自恋地秀了秀,耸耸肩,转脸一本正经地说:“有时候你必须得不择手段一下,让男人见识见识你的厉害,为了爱情奋不顾身,那才叫活得真性情。”
覃子赟“呵呵”,送了她一个大白眼儿。
本来纪嘉明要和覃子赟一起送方芷回家的,但是某些人十分识趣地说:“国外的人说,尊重别人的隐私很重要,所以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呢,不能告诉你们。”
所以看着方芷的车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纪嘉明转头对覃子赟说:“真不敢相信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很不一样吗?”覃子赟随口一问,便去翻包里的车钥匙。
“她很豪放啊,还很直接,我猜她一定有很多异性朋友。”纪嘉明笑说。
“嗯,你猜对了,她……”下台阶的时候,对面的车灯照过来,覃子赟正张口接纪嘉明的话,却突然看见了熟悉的车牌。
话说了一半,她停下来了,纪嘉明好奇地问:“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覃子赟尽可能没有表现出异样,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她把他送到了酒店门口就借口自己要回医院照顾妈妈,很快就离开了。
车子上了主干道,她还是忍不住给展岩去了电话,展岩是隔了好一会儿才接的,背景里好像还有水声。
“展岩,你在哪里?”覃子赟问她。
“和平饭店,尚总跟几个外地的老板在这边吃饭呢!”
果然是在和平饭店,刚才的车就是尚少宗的,虽然他平时很少开这辆路虎,但是覃子赟觉得自己肯定没看错。
“你不是说他胃疼吗?那还吃什么饭?”覃子赟拿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中结着一股郁气。
展岩的语气无奈:“大小姐,他可是老板。”
覃子赟头大,“那现在呢?什么情况?”
“别提了,我都出来吐两回了,要不是尚总拦着,这群王八蛋估计是想喝死我!”
展岩酒量覃子赟是知道的,现在看来,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过了好一会儿,覃子赟还是一咬牙,说:“你先回包房撑一会儿,我就来,别告诉尚少宗。”
二十分钟不到,覃子赟就来了,在楼梯间给展岩打电话,此刻的展岩正被一个客户缠着要罚酒,这电话一响,算是解救她了,赶紧趁机溜了出去。
“我到了,你下来。”覃子赟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
闻到展岩满身的酒气,覃子赟眉头皱得都能顶天了,语气十分不好:“都是外地人是不是?”
展岩搭着脑袋,赶紧回话:“是的,一拨东北人,跟我攀了一晚上亲戚,姑奶奶我哪有那么多亲戚!”
覃子赟心想,那就好,都是不认识的。
“行了,我现在上去把尚少宗带走,等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覃子赟抬腿就往上走。
展岩一把拉住了她,有些怕,“您可别砸场子,得罪了客户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覃子赟没理,直接就往上走了。
“我先进去,等会儿你再进来。”到了门口,展岩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便推门进去了。
这才离开一会儿回来,就有人以各种理由罚酒了。
“展小姐,你这还欠我一杯呢,喝了吧?”
“尚总今儿个怜香惜玉了,可展小姐算咱半个东北人,酒量不可能差,就这一杯,后边儿我肯定不强求了,怎么样?”
“喝了吧,展小姐,我们侯老板可是很要面子的,你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啊!”
一群酒鬼叽叽喳喳,把展岩吵得头大,但是她还是面带笑意地朝大家颔首,却是看着尚少宗,欲言又止。
明眼人不傻呀,赶紧起哄:“这展小姐又要向尚总求救了?”
尚少宗看着,他知道应该是有事,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展岩刻意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这才说:“尚总,覃小姐来了。”
一句“覃小姐”,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起来了。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覃子赟一袭长裙,缓缓而来,刘海掉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她假装捋了一下,一抬头,做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去看展岩。
“我说了应酬你不信。”展岩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之前不知道她要来一样。
覃子赟没说话,倒是尚少宗,他喝得有点多,但人是清醒的,这会儿看着她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不发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他是有点猝不及防的。
就在大家都纷纷要询问突然闯入的美女来历时,尚少宗已经起身走到了她跟前,挡住了众人看她的视线,像是刻意要保护她。
“少宗……”她的声音不大,但绝对足够在场的人听到,带点委屈劲儿,柔柔弱弱的,惹人怜。
大伙儿一看这场景,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相视一笑,立马就有人说:“看来,跟尚总这场酒得等到下回了啊!”
尚少宗这才反应过来,她和展岩导了一场好戏,但是这一个晚上,他确实有些吃不消了,再看看她穿得这般单薄,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呆在这里了。
他转身,对桌上的一众人笑笑,说:“抱歉各位,我可能得走了,下次我给各位赔罪,一定赔!”
都是成年人,大伙儿自然也是心照不宣了,赶紧挥挥手,笑道:“可别唐突了佳人,尚总,来日方长,咱再聚。”
尚少宗点头,走过去和他们一一握手,后边再交代展岩:“记得明早让司机送几位去机场。”
展岩点点头,趁机说:“尚总,时间也不早了,明早大家都赶飞机,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尚少宗看大伙,众人纷纷附和展岩的意思。
一直到停车场,覃子赟的脸终于还是拉下来了,她甩开尚少宗的手,掏出手机给展岩打电话,态度说不上差,但明显就是非常生气,她说:“展岩,你自己打车回家,剩下的事你别管了。”
挂了电话,回过头来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个时候的尚少宗,满身的酒气,却还能站直了看着她,一动不动。
“上车!”覃子赟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径直拿了他的车钥匙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尚少宗愣了一下,只能跟着拉了车门坐进去。
覃子赟很想像他前两天一样把车子开得飞起来,最好是把他吓清醒一点,但很可惜她是第一次开路虎这样的车,车身比小跑长宽都大了不少,她还是有点忐忑的。
尚少宗打了车窗,车厢里的酒气才开始慢慢散出去,他注意到了覃子赟的脸,她抿着嘴唇,面部线条绷得很紧,像只随时都要爆发的狮子,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好像特别用力一样,他都能看到她手上暴起的青筋了。
这样的她,其实早该发火了。
“前面停车。”尚少宗突然说。
覃子赟火大,“你自己回家折腾去,现在给我闭嘴,别说话。”
毫无疑问,现在跟她说话就是点火。
“我不想吐车上,停车。”后面的话,尚少宗说得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接下来的一个急刹车,差点没让两个人都撞成脑震荡。
这是个有风的夜晚,绿化带里的小树苗被风吹得像是排练过的礼仪队。覃子赟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俯身对着垃圾桶吐得稀里哗啦的男人,平时在下属和客户面前那么高高在上的男人,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孤单。
这一个晚上,她从最初的愤怒到暴躁,然后渐渐平息,覃子赟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放下他,从来都没有。特别是在现在这一刻,看着他在无人的路边,那么痛苦地弯腰站着,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因为她怕自己更加放不下。
尚少宗吐完就折回来了,从车子的后备箱拿了矿泉水漱口,他用掉了大半瓶的水,终于是舒缓了一些。他把瓶子丢进垃圾桶,往前走了一点,从兜里摸出了一支烟,点了三次才点着,可是到了送到嘴边的时候,他有忍不住放下来了,回头去看远处的人,她依旧坐在车里,隔着玻璃,他看不见她,而她却能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她下来了,没有穿外套,两条纤细的胳膊露在了外面。她走到了他面前,毫不犹豫夺下了他手里那支点燃的烟,什么都没说,摁灭在了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盒里。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你最好别惹我。”覃子赟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再下去,她会忍不住爆发。
他哪里敢惹她?
“上车!”后面的话,也丝毫不带一点友好。
于是这个夜晚,曲曲折折,她终于还是要去到那个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她走在前面,从小区门禁到他家门口,一路的指纹识别,畅行无阻。
她不想这么直接地面对曾经的一切,可是现实就是,这本来就是真实的,她抛不开,也没办法来制造一个假象欺骗自己,这不过是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