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付先生准备和我谈什么？”坐在丰田车的后座，看着眼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或许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覃子赟只觉得荒谬可笑。
姓付的男人笑了笑，扯了一下领带，语气似乎是很友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付嗣，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男人的长相并不讨厌，长脸，剑眉，戴着无框眼镜，像个学者，只是他说话时露出的神色让覃子赟不喜欢，甚至觉得有些虚伪。
“付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覃子赟没打算跟他客套。
付嗣随即就笑了，“覃小姐先别急着讨厌我，或许我可以帮你解答一些疑惑。这样，我们就从您的母亲和贵公司的前财务总监雷振铭说起吧，覃小姐觉得如何？”
覃子赟一震，脸色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你眼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说了，先别急着表现出那么强烈的讨厌，听我说完，你或许会有别的想法，也说不定。”看到覃子赟急了，说话的人似乎是找到了契机。
车子停在路边，司机升起了挡板，后座只有覃子赟和姓付的男人，并排坐着，男人的脸上洋溢着笑，而女人，却是一脸的阴郁。
“你的母亲林青雉女士在三年前和雷振铭先生一同去过云城，不知道覃小姐是否知情？”
覃子赟一滞，三年前她人就在云城，可是母亲并没有去过，确切地说是并没有去找过她，可是为什么她和雷振铭会一起出现在云城呢？
“雷振铭先后从贵公司挪用公款三次，加起来的金额是82万，分三次注入一个叫做‘尚中梁’的账户。他以‘费用’的名义申请了这几笔钱，然后转入这个账户，所以公司的账面是看不到任何痕迹的。覃小姐，我说对了吗？”付嗣说完笑看了一眼覃子赟，发现她的脸色已经苍白。
“你的母亲林青雉女士为什么会帮助雷振铭，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呢？于公的话，她这种行为就是贿赂，于私，那就是他们之间有非正当的关系，覃小姐……”
“你住口！”覃子赟咬牙，抬头的刹那，眼里闪着怒火，这种毫无证据的猜测，她不信！
“覃小姐……”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恶意指控。付先生，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没有义务奉陪，再见。”
说完她作势就去拉车门，很明显，她不可能走得出去，转头的刹那，她咬着嘴唇，面无表情，“你是想绑架吗？我的秘书很快就会发现，你能把我带到哪里去？”
男人一笑，“覃小姐，我只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里是南城，已经不是吴寻和向伟川的地盘，在这里出事，也许警察也救不了你，信吗？”
这样赤裸的威胁，覃子赟已经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杀气，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他的目的，也隐隐让覃子赟觉得不安。
“我很好奇，向伟川这种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会连续两次帮你，还有吴寻，这是一座举着屠刀的大佛，他眼里的笑，就是别人胸口的剑，他也帮你，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覃小姐，我在上海没有对你动手，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对你下手，你做的事已经打破了我的底线，所以今天，我希望我们之间能达成共识。”
终于放狠话了，而这一番话，也让覃子赟震惊不已。向伟川帮她？她仔细想了想，第一次是在方芷的店里，那篇报道……是狐假虎威的意思吗？第二次就是酒会，向伟川打断了付嗣，是为了让他打消对她下手的念头吗？这么一想，似乎非常合理。
向伟川这么做，是为了方芷？覃子赟并不确定……
还有吴寻，从第一次她无意试探后他给了一个警告，后来的每一次见面，他似乎都是欲言又止，是不是说明他知道一些什么呢？
覃子赟百思不得其解。
“尚总对覃小姐情深意重，不惜搭上吴寻这条线来保护你，可是你们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道上的人讲究原则和道义，违背了这两点，大家都不用混了，所以吴寻能在上海保你是大家给的面子。至于出了上海，谁做主，可就真的不好说了，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大家各退一步，你说呢？”
果然是尚少宗的手笔，不然吴寻没有理由处处留心她。但是说了这么多，覃子赟并不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那你要跟我谈什么？我又应该往哪里退？”
“覃小姐爽快。我只有一个要求，停止调查雷振铭和明生之间的关系。”付嗣也很直接。
“为什么？”覃子赟觉得这件事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理解的范围。
“不为什么，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付嗣拒绝得很彻底。
覃子赟转脸，对上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很有震慑力的眼睛，比向伟川，不差半分。
“所以，你到底是谁的人？不会是尚叔叔，那就是陈院长？”
付嗣没说话。
“那如果我不答应，你今天会在这里杀了我？”覃子赟知道自己猜对了，大着胆子就问了。
付嗣居然又笑了，“覃小姐，你很聪明，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绑你，但是你要知道，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你们这样的人比死还痛苦，知道是什么吗？”
覃子赟感觉到了他的用力，一种向上推的心力。
“你的母亲林青雉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如果让她身败名裂，甚至以你们山青为代价，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覃子赟的心头一震，这种话，像是赤条的攻击和威胁，她现在已经感觉到了这其中非比寻常的东西了，甚至是嗅到了一丝本不该存在的气息，到底是谁……
“停止调查雷振铭和明生之间所有的事，包括那几笔钱。你母亲的事，如果你想知道全部，可以随时找我，我一定会给你讲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当然，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你可以找向伟川求助，或者是吴寻，但是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他们没有更大的筹码来跟我谈判。覃小姐，今天冒昧打扰你了，再见。”
紧接着她听到了“咔”一声，中控锁打开了，付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覃子赟一个人踏着月光走回了基地，此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时，周遭一片祥和。秘书早已急得坐不住了，见到她，立马就迎上去了，就差没抓着她的手问了。
“覃小姐，你出去了好久啊，尚总打了好几次电话来了，你赶紧给他回一个电话吧！”
覃子赟还在想刚才的事，心里乱得不得了，现在给尚少宗回电话，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毕竟这件事也牵扯到了尚中梁，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以尚少宗的性格，这件事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她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也还是要解释给他听。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拨通了尚少宗的电话。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尚少宗的声音里有些焦虑。
覃子赟语气如常，“少宗，付嗣找到我了。”
尚少宗沉默了。
“少宗，我现在越来越害怕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我妈妈，她……”她哽咽了，她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少宗，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
“子赟，你冷静一点。”
“我没办法冷静——她是我妈妈，我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任何一个结果我都不相信，我不信！”她真的是绷不住了，就这么吼出来了。
秘书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闯了进来，“覃小姐——”
覃子赟拿手挡着脸，她哭了。
秘书被眼前的情景搞蒙了，有些无措地看着背过她站着的覃子赟，她看到她把手反过来朝她摇手，示意没事，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慌忙就逃了出去，重新关上了门。
一个小时后，纪嘉明出现了，覃子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看着秘书闪烁的眼神，她也有些仓皇。她试图让自己以最好的姿态示人，但是以纪嘉明的聪明，他不会看不出来她有事。
“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问了方芷你秘书的电话，你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纪嘉明突然上前了一拨，还伸手拨了一下她额前被泪水沾湿了碎发。
覃子赟下意识要往后退，可后面就是桌子，她撞到了腰，疼得“嘶”了一声，纪嘉明几乎是立刻就抱着他转了一个圈，低声就问：“对不起，疼吗？”
覃子赟摇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没事，我没事。”
“你看着真的一点都不好，我很担心你。”高大的男人松开了手，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正正地看着她。
她没有办法这么毫无顾忌地接受纪嘉明的关心，只得再次摇头，说：“纪嘉明，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很累，想回去休息了。”
男人顿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们这就走，回酒店。”
“不用了，外婆的房子一直有人打扫，我回去住。”覃子赟拒绝了跟他一起。
纪嘉明却没打算放她，他说：“今天不行，你情绪很差，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跟你走。”
“纪嘉明……”覃子赟试图来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好。
下一秒纪嘉明已经拉起了她的手，“我是外籍人士，没有你们那么多传统的顾虑，我只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弃朋友不顾。”
这个牵手，他权当是友情了。
覃子赟愣，他这么坦荡，她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