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虹桥机场的候机室里,覃子赟看着这个男人的侧影,他拿着电话,侧脸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时不时吐出一两个字,大概是不耐烦。几个小时前他突然说要带她去北京,她很诧异,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的话总能让她安心,所以她不问,乖乖地跟他走。
“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覃子赟歪头笑着看走回座位的他。
尚少宗扯了扯领带,把手机放回口袋,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趁机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有没有不舒服?”尚少宗拿手探她的额头,想着她是否退烧了。
“早上你探过了,没事的,放心吧。”覃子赟的语气有些撒娇,“少宗,真的不能告诉我去见什么人吗?”
尚少宗听着这个声音酥酥麻麻的,“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刚刚明明还表情严肃得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这会儿就轻松地笑了,而且还笑得好看。
“你上次在酒会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人,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下。”尚少宗卖了个关子。
心心念念的人?
覃子赟想不出来她念了谁。
“我念什么人了吗?我喜欢罗夕,你要带我去见吗?呐,看。”覃子赟指着玻璃外的巨幅海报,上面映着的正是当红歌手罗夕,造型酷炫,特别是眼睛,摄人心魂。
尚少宗只瞟了一眼,便说:“你确定这是歌手造型,不是杂技团的?”
覃子赟:“……”这么说话真的不会挨揍吗?
飞机抵达北京,有人来接机,覃子赟不认识,但是司机跟尚少宗似乎很热络。到了酒店,覃子赟才知道,原来尚少宗来见的,竟然是白宇谦。
男人依旧是一身白色得体的商务打扮,手里拿着烟,还没点,见到有人进来,一滞,然后笑着看了一眼开门的,说:“姜秘书,你不是说晚上吗?”
被叫“姜秘书”的女人笑了笑,摊手,“白总,我也不知道啊!尚总来早了,您估计没有时间和太太开视频了。”
尚少宗牵着覃子赟的手已经进来了,听到姜秘书这么说,他倒是大大方方地进来了,很不客气地从他的手里抽掉了烟,笑说:“白总和太太伉俪情深,不在乎我耽误这一两个小时吧!烟就别抽了,我女朋友生病了。”
白宇谦笑,摇摇头,示意姜薇从酒柜上拿了一瓶酒过来,又对她说:“姜秘书,你跟太太说一下,晚上给她电话,现在有事。”
“酒留着下次喝?”尚少宗看着白宇谦开酒,伸手就拦住了他。
白宇谦的眉眼一动,像是在笑,“伟仔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你打算这一个小时跟我聊什么?”
尚少宗禁不住也笑了,朝覃子赟看了一眼,然后回头看白宇谦,后者笑了笑,扶额,“太太的话总是比任何人的话有效,是这意思吗?”
覃子赟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直到他们再次走过来,坐下,这个优雅的男人才言归正传。
“你托我的事已经有眉目了,这个雷振铭确实和明生的高层有关系,他目前已经定居夏威夷,中美没有引渡条约,就算是他真的犯罪,我们暂时也没有办法将他绳之以法。但是关于山青前任执行总裁林青雉女士,我这里查到的可能跟你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希望看完我的结果,你们都能保持冷静。姜秘书,资料。”
白宇谦说得很严肃,说完便招来秘书拿了资料过来。
牛皮纸袋摆在茶几上,就在覃子赟的面前,她有些害怕,因为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打开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不敢想象。
尚少宗知道她一定是害怕了,他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励。当覃子赟打开袋子,看到文件的那一刹那,她的脸色完全变了,没有一丝的血色,这个结果……
她没有办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呢?
在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
尚少宗拿过了她手中的几页纸,扫一眼,看到了“协议离婚”几个字眼,这一刻,他和覃子赟一样震惊。
“你们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林青雉女士与覃永建先生在五年前已经协议离婚,他们的财产做了很明确的分割,还有林青雉女士的第二任老公雷振铭先生,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持有山青的股份,他是董事之一,所以挪用公款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白宇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鲜红的液体缓缓地从杯壁流淌下来,安安静静地落在杯子里。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重,他讲述的是别人的事,而这个别人正是覃子赟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父母。二十多年了,这两个人在她心中不可替代的人,却已经变了模样,她有一种深深的被背叛感,那些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尚少宗感觉她整个人都是僵的,在外人面前,她没有失声痛哭,只是这个模样,和完全失去理智大概没有区别了。
“对不起白总,我先让她休息一下。”尚少宗揽住了她。
白宇谦对身边的秘书说:“姜秘书,安排一个房间给覃小姐,送她去休息。”
尚少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下来的事,也许会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所以他怕覃子赟接受不了。
“不,少宗,我不走。”覃子赟抓着他的衣服,当着白宇谦的面,她咬着牙,坚持要留下来。
尚少宗抱着她,安慰她,“听话,跟姜秘书去休息,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谈很久,你在这里不方便。”
尚少宗若有所指,覃子赟立马就明白了,这里是白宇谦的地盘,接下来要见的一些人可能会涉及到商业机密,不让她一个女人在场是正常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跟着姜薇走了。
向伟川是一个人来的,一个随从都没带,进门后直接就坐下来了。白宇谦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直接就问:“伟仔,人找到了吗?”
向伟川解开了一粒扣子,有些烦躁的样子,他说:“没有,我已经动用了我在非洲所有的势力,但是那个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白总,尚总,有没有可能他已经死了?”
白宇谦摇头,“越是这种情况,活下来的机会越大,所以一定要找到他。”
尚少宗之前就一直有让吴寻找人,但是结果也一样没有头绪。如果说他之前一心想让人找到顾家纶只是为了给陈儒一个交代,那么白宇谦找他,就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是不是跟明生有关系?”尚少宗也没有拐弯抹角。
白宇谦和向伟川皆是一愣,还是向伟川先开口:“顾家纶当初是被陈辞海发配到国际红十字救援队,参加援非的,不止是想让这个人离开他的女儿,也因为他知道了明生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送他到非洲,一面是警告,另一面,也是想让他自生自灭。这个陈辞海如意算盘打得够好,以为天衣无缝,恰恰就是算错了一点。”
“他防了所有人,可惜漏了他的女儿陈儒。陈儒一直都和顾家纶有联系,关于那些事,她应该知道一二的。我让私家侦探查陈儒的时候,确实发现了她每年都会去一次开普敦,会在多哈转机的时候留两天,但是她见的并不是顾家纶,而是另一个男人。”尚少宗说。
“她见的人是她和顾家纶共同的朋友,也是国际红十字的援非医生,具体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就看陈辞海的女儿怎么说了。尚总,这件事大概只能你自己去查了,陈小姐是你的未婚妻,我们还是希望这件事由你来做。”
白宇谦这个人做事讲究原则,有些不碰的,他是坚决不会碰。
其实怎么说都是白宇谦在帮他,尚少宗是感激的,所以他站起身来,非常客气地对他说:“多谢白总了。”
白宇谦笑笑,“少宗,你客气了。作为朋友,你的事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明生和徐氏的关系,既然是徐氏集团的事,不管我在不在位,这件事我都必须管。伟仔是替我办事的,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找他。”
向伟川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看了一下时间,站起身来,说:“小白,我得走了,这几天我得回西西里,我母亲生病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你母亲还好吗?”白宇谦问了一句。
向伟川头疼,“大概又是逼迫我结婚了,算了,也不止一次了,能不能躲过再说吧。我先走了,再见。”
走到门口的时候,向伟川突然转过头来对尚少宗说:“尚总,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你,以后最好不要让覃小姐离开上海,走出了我的地盘会很麻烦。”
“多谢向少。”尚少宗知道,向伟川出手,一定是看在白宇谦的面子上,因为谁都知道,向少在上海滩,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做事有原则有底线,以至于无论是商圈还是官场,他都耍得游刃有余。
白宇谦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推开了窗户,静静地站在那里,抽完了一整支烟,这才立马换上了另一个表情,走进了卧室。
尚少宗坐在覃子赟的床边,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尚少宗扶了一下额头,开始说:“这件事我并不知情,白宇谦会查这些也不是我授意,向伟川跟他关系匪浅,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查明生医院,徐氏是明生最大的股东,他们一直有清查内部的想法,所以白宇谦大概很早之前就在布这个局了。”
“你爸妈离婚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接受,既然已经是事实了……”
“少宗,他们不要我了是不是?”她打断了他,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尚少宗一滞,伸手将她揽回了自己的怀里,“子赟,振作一点。”
“少宗,他们都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曾经那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家,夫妻相敬如宾,父慈女孝,物质条件,精神条件,都不曾或缺。她甚至还天真的想,等有一天,她老了,带着父母回到南城老家,就在那个小院落里,三口人,过着简单的生活。
然而,眼前的一切只是假象罢了。
尚少宗吻了吻她脸颊,告诉她:“以后你走到哪里都有我,我在。”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抱着这个男人的腰,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希望了,她想抓得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