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子赟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她和一个人手牵着手在广场上奔跑，周围有很多和平鸽飞扬而起，追逐着他们的脚步，他们笑着跑着，一直跑到了马路中央，然后她一转头，听到“砰”的一声，大卡车疾驰而过，那张脸模糊了……
睡衣汗湿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头大汗。
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告诉自己。
她强撑着起床，梳洗打扮，刚推开房门，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她探头一看，果真是尚少宗。
楼下的客厅里，林青雉和尚少宗面对面坐着，一个脸色不大好，另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她下楼之前说过什么。
“你怎么来了？”覃子赟问。
“过来看看林阿姨，顺便接你上班。”尚少宗答。
眼看着她妈的脸色不是很好，覃子赟心里大概有数了，只得硬着头皮对林青雉说：“妈，我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了。”
“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哪知林青雉突然问了一句。
覃子赟一愣，还以为昨天出去的时候没打扰到她，只得解释一下：“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赶去了医院。”说完她又赶紧对尚少宗说：“方芷昨晚进了医院，我走的时候还没醒，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尚少宗点点头，起身和林青雉道别：“林阿姨，那我和子赟先走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林青雉并不是讨厌尚少宗，只是心里对尚家一直有个疙瘩，这会儿见他客气有佳，倒也算是尊重她这个长辈了，摆摆手说：“去吧去吧，开车小心。”
“好，那我们走了，妈妈，再见。”
出了家门，覃子赟就开始讲昨晚的事，一直到两人坐车里，覃子赟还嘀咕了一句：“真是看不懂向伟川这种男人。”
全程没说话的人突然来了一句：“你不需要看懂他。”
一句话，把她噎住了。
过了好半天，覃子赟突然问尚少宗：“吴寻跟向伟川真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吗？我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我跟你说，昨天晚上从医院离开之前，向伟川突然跟我说，让我注意安全，少宗，你觉得这像向伟川这种人说的话吗？”
“注意安全”，尚少宗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
“他平时对方芷也只是那样，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关心我的话，难道真的只是客套？我不信。”一个夜晚，一个长长的噩梦让她揪心，所以她一度怀疑那四个字到底是不是诅咒或者说是善意的提醒？
尚少宗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了一下，开口说：“没事，别胡思乱想。”
一直到医院门口，尚少宗接到展岩的电话，说是有一份紧急的文件需要他签字，覃子赟也听到了，立马就说：“没事，你先去，这里放我下来就好。”
因为事出紧急，尚少宗只好点点头，嘱咐她小心，自己开车回了公司。
覃子赟一路往方芷的病房去，只是还没到门口，已经看见一堆人站在那里了，穿着黑色衣服整齐站着的一看就是向伟川的人，而旁边站着的两男两女，两个女人看起来似乎都有些眼熟。
“你好，覃小姐，请进。”见到她，已经有人引着她往里面走了。
覃子赟没动，看了看旁边的女人，其中一个似乎也在看她。
“你是？唐筱静？”覃子赟对着低头的那个人说。
唐筱静抬起头，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语气淡淡：“覃小姐，你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因为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话“我认命”，所以在覃子赟眼里，这应该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门“倏忽”打开了，覃子赟认得是昨晚管“向伟川”叫哥的人，他先是朝覃子赟一笑，说：“覃小姐来了。”而后看向另外四个人，立马就变了脸色，指着其中一个男人说：“你，进去，方小姐要见你。”
“不行——”唐筱静旁边的女人立马就出声了。
“闭嘴你！”哪知那个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抬腿就往里走。
覃子赟正欲跟进去，唐筱静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尽管她保持着镇定，可依然能从她脸上看到生生的绝望，她面不改色地对覃子赟说：“覃小姐，请你的朋友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
覃子赟吓了一跳，旁边的女人已经张牙舞爪地推开了她，转头欲拉唐筱静，却被她一手甩开了，冷冷就是一句：“你不想让他死你就让开。”
一句话，冰冷至极。
女人安静了，跌坐在地上，其实她脸上手上都是伤，从进来开始，覃子赟就看到了，只是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走到了唐筱静面前，低着头，看了看这张带着坚决的脸，她说：“你起来吧，昨天的事我不作任何评价，你们之间的事我也无权过问，但是方芷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放心吧，你的朋友会没事的。”
说完，她推开了门，往里走去。
病床上，方芷静静地看着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一个夜晚，她脸上血色尽失，看上去是那般苍白无力，可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向伟川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泰然自若，看着眼前的场景。
“你昨天问我喜欢什么，我告诉你了，你现在看到了吗？这就叫权力。”方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男人抿着嘴没说话。
“你和唐家姐妹的事我没心情掺和，但是请你管好你的太太和你的小情人，不要动不动就给我惹麻烦，昨天我没下狠手，算是给你留了面子，再有一次，我会让你给她们陪葬！”字字发狠，确实是方芷的作风。
男人终于动了一下，他抬眼看方芷，眼睛里有一抹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方芷，我没想过给你惹麻烦，我和唐筱月早就离婚了，至于唐筱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请你相信我。”男人说得坚定。
“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以后别再出现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方芷——”
“出去，别让我反悔，不然你知道后果。”方芷把脸转过去了。
男人默默地走了，房间只剩下三个人了，覃子赟看到了方芷的脸色，变了一刹那，但是很快又恢复镇定了。她转过脸，对上覃子赟的眼睛，忽而就笑了，“这么早？”
覃子赟瞪她一眼，没说话。
方芷也知道是因为向伟川在她不自在，掀了被子就欲下床，却被覃子赟眼疾手快按住了，“你干嘛？”
方芷不耐烦，“你陪我下去走走，我不想看见他们。”
覃子赟看到向伟川的脸色变了变，这个方芷口中的“他们”，不知道包不包括他……
向伟川没说话，覃子赟只好由着方芷了，看着她穿着拖鞋就往外走，覃子赟赶紧跟了上去，扶住了她。
站在医院楼下的草坪上，看着上海的天空，早上八点钟，太阳才刚刚升起，但是却已经很热了。
“去那边坐一会儿吧。”覃子赟是担心她头上的伤。
方芷笑笑，往那边走了，坐下来她就问：“你打电话给向伟川的？”
覃子赟点头，“我打的时候他没接，后来回的电话，我告诉他你的事，他就来了，来得还挺快。”
“有意思啊，你知道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我的电话，我都有点不适应了，哎，你说，是他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被砸坏了，我今天怎么这么仁慈呢？居然没想大开杀戒？也没让向伟川和他的人滚蛋？”
覃子赟一听，递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你呀，口是心非，说说吧，你跟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非得弄得你死我活的？”
方芷嗤笑一声，“恩怨情仇，呵，他们也配？一群垃圾！”
覃子赟觉得太阳穴在跳，这个方芷啊，永远都是这样，明明很在乎，可嘴里总是这么喜欢说狠话。
“总该有个理由吧？门口那个女人我看着眼熟，她身上有伤，你打的？”覃子赟问。
方芷看她，答得理所当然，“我打的啊，上次在餐厅那次我就想给她点教训，要不是看在你和那个什么陈医生的面子上，我弄死她我！”
覃子赟恍然大悟，原来是上次一起被叫到警察局的唐小姐。
“什么深仇大恨，女人跟女人动手？她也是，怎么把你砸成这样，要是有个万一，她就不怕坐牢啊！”覃子赟看着方芷头上的绷带就一阵后怕，光想想就知道那场景了。
“都是男人惹的祸，我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女人也是，要是犯贱起来，真是天理不容。你不是很想知道他们的关系吗？去看狗血剧，绝对有这一幕，真的，我还可以给你搜。”
“行了，别贫了，我不问了。从现在开始，你养好伤，以后别再跟人打架了，还有啊，向少已经回来了，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刚才在病房里说的话惹他很不高兴，别再这样了啊！”
“呵呵，他会因为我的话不高兴，你信？子赟，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不？”方芷突然问。
“什么话？”覃子赟不知道她指的哪一句。
“养我呗，我打算把店关了，先休息一段时间，你在浦东的房子空着吧，我去你那儿住，可不许赶我走。”方芷突然说。
“真关啊？”方芷的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覃子赟不相信她会真的想关店，或许只是心情不好，想休息一段时间。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应该有新的生活吗？我现在想过自己的生活了，你怎么还拖后腿呢！”方芷斜眼看她，装得可怜巴巴。
覃子赟语塞。
过了好半天，她才说：“方芷，或许你误会向少了，他对你，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说完，覃子赟就有些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难道就是昨晚他突然冲她说的那四个字，她潜意识就觉得他是替方芷说的。
方芷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地看了覃子赟两秒，有些匪夷所思，“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方芷：“……”没有你在那边当代言人……
“行吧，你自己做决定，我的房子最近添置了家具，保洁也请了，每天都有打扫，你拎包入住呗，随便住，反正就我一个人，偶尔去住一两晚。”覃子赟说。
方芷笑眯眯，忽而就凑过来了，“妞儿，要是带尚总回，记得提前通知啊，我出去避避。”
覃子赟一个大白眼给她，起身就说：“走了，回病房休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