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覃家的这场升学宴，不过就是一场特殊的商界酒会，圈内各种西装革履的生意人聚在一起，以恭贺的形式来一次聚会，所以最初覃永建是不愿意的，但是林青雉坚持要办。她唯一的女儿，必须以这种形式得到大家的认可，可到底覃子赟还是逃了。
在酒店顶楼的房间里，她坐在懒人沙发上看着酒店门口整齐划一的车辆，各种豪车出入，车里走出来的精英人士，大多是她没见过的，也没兴趣见。不久前跟母亲林青雉僵持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林青雉败下阵，朝秘书摆摆手，说：“算了，就说她出国参加夏令营了，等会儿你们看着脸色办事就好。”
完了以后林青雉最后一次语重心长地对覃子赟说：“妈妈这么做你也许不高兴，但是将来你还是要应付这些，你是妈妈的女儿，公司将来也是你的，你迟早要适应。”
覃子赟只是淡淡一句：“那就以后再适应。”
她坚持不出场，林青雉也没有办法，好在来的人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说覃董的女儿才貌双全，抱着来看一眼的心态，哪怕没见到，也还得拍拍马屁，喝两杯再走了。
尚家一家人都来了，覃子赟坐在酒店房间观看门口的录像，看到了尚中梁夫妇走进来，妈妈林青雉上去寒暄了两句，也没多说。尚少宗是最后来的，进门之后和她的父母都打了招呼，又碰到了几个尚家夫妇的熟人，他好像有些疲于应付，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里间。录像到这里就看不见了，覃子赟关了遥控器，拨了他的电话。
这是她从越南回来第一次和尚少宗通电话，开口的刹那，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在尚少宗知道她是有意避开的，直接就问：“你在哪里？”
“顶楼的酒店客房。”
“好，我上来。”
“门口有保安，你往最里面走，告诉他们你是来找我的就好。”
“好。”
覃子赟做好了和尚少宗见面的准备，今天这个见面，她想了一个晚上，就算他今天不来这个所谓的升学宴，她也会去找他，有些话，她要当面说。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覃子赟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门口，先从猫眼看了一眼门外，确认是他后，才缓缓地拉开了房门。
尚少宗穿着白衬衣和西裤，还打了领带，戴了腕表，俨然一副商业人士的做派。他大学还没毕业，就把自己打扮得如此老成持重，覃子赟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什么鬼？”
尚少宗进来后就看到桌子上的一堆吃的，还有她弄乱的大床，垃圾桶还有一堆果皮。他不禁摇了摇头，一手抽掉自己的领带，随口就问她：“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他把领带随意丢在了床上，又松了两粒扣子，在床上坐了下来，和她面对面。
“尚少宗，我好烦。”覃子赟伸手把吃了半袋的薯片丢进垃圾桶，重新坐回了懒人沙发。
“烦什么？”他笑，下意识伸手去揉她的头发，没想到这次她很敏感的偏了过去，然后一脸苦闷地说：“烦他们搞的这些东西。”
尚少宗停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来，他说：“也许他们有自己的道理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也没出现？”
“我就没打算出现，难不成我妈还能绑了我？”
“你妈妈不会这么做的。”
尚少宗答得笃定，覃子赟撇撇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些嫌弃地说：“尚少宗，你今天穿的什么鬼？看着像个小老头。”
小老头？
尚少宗“呵”一下笑出声了，“以后你要习惯我这个样子，男人做事业就要以这种姿态出现，不然你觉得我们今天穿什么，T恤和运动裤吗？那样你爸爸妈妈会觉得很丢人。”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还考虑他们的感受，想得真多……”
尚少宗有些无奈，再次想摸她的头，可是手拿到半空中，突然又放下来了。覃子赟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她把头偏过去了，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跨到窗台上，和他来开了距离。
“书茵姐怎么样了？她还好吧。”覃子赟靠在了拉着窗帘的飘窗上，隔空问他。
尚少宗点头，“她没事，挺好的。”
“那就好，上次的事，我一直怕她过不去呢！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大概能想象到她的处境了。你说书茵姐这个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也会遇到不顺心的感情呢？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不长眼，居然欺负她？”此刻她就像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孩子，说得认真。
尚少宗一向不评价别人的事，可是她这么问，他也只能说：“感情的事，如人饮水。”
“是吗？那你呢？你对书茵姐是什么感情？我知道你喜欢她，那天我看见你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了，她扑到你怀里哭。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一些喜欢你的，不然怎么可能任由你抱她。”她说出来，语气平常，就像是在聊一些日常的生活一样，没有任何异样。
尚少宗哪里知道她会突然说这些，愣了一下，才淡淡地说：“子赟，我和书茵……”
“你干嘛和我说，我才不爱听别人讲爱情故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那么多干什么。”
尚少宗：“……不是你想的那样……”刚刚明明是她问的，这会儿却又打断他，所以他真的有点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覃子赟把脸别到了窗外，可惜窗帘拉上了，她有些烦躁的想，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把窗帘拉这么紧？起身就要把窗帘拉开，却没想到尚少宗从后面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干嘛呀你？”覃子赟不悦。
“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尚少宗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和平常一样。
“我把窗帘拉开，闷死了。”
“房间开了空调，你拉开窗帘也不能开窗户。下来，我有话说，你听着就好。”说着，她已经顺手将她拉下来了，覃子赟一个不稳，栽到了他怀里，差点没把他撞到床上去。
她有些尴尬的拉了拉自己的裙角，直直地站立着，脸有些红，却还是保持以往的态度，稍稍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拉拉扯扯的。”
尚少宗就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动。
覃子赟慢慢的被看得有些紧张了，心想着，他要说什么表情这么严肃……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一个人跑去越南？”半晌后，尚少宗开口了，语气不是特别好，像是兴师问罪一般。
她为什么一个人跑去越南……。
事情过去都一个多月了，她分数出来的那一天他离开上海去北京，一直到今天，好像是她主动打了这一次电话给他，除此之外，他好像并没有关心过她，他现在跑来质问她是什么意思？
“我去越南玩也要跟你打报告吗？”覃子赟扬起了头，她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凭什么他要来质问她？
“子赟——”尚少宗的语气有些许无奈，他伸手将她往自己拉近了一点，几乎是拽着她的手臂没动。
猛地被他抓住，覃子赟一下子惊到了，立马就试图要挣脱，却突然听到他说：“好，我不问你了。今天你最大，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到底还是他败下阵来，因为在她面前，他从来没赢过。
覃子赟怔怔地站在原地，其实刚才那个质问，她差点没忍住就哭了。想起一个人在越南的那些日子，去到那么多的地方，在胡志明的大街上还被人抢了一次钱包，幸好好心的游客帮她追回来了。那天晚上她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哭得稀里哗啦，就像是第一天到顺华皇城的时候，想起他一样，哭得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就是很想他，想他在她身边。
杜拉斯说，爱之于她，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然而她覃子赟，却连这个英雄梦想都不敢有，面对尚少宗，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
填报志愿的时候，她想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选了北外，她不过是想，她不和自己心底那个扭曲的心愿斗争下去，最后她会怎么样，会彻底的失去他，还是会在某一天，和他坦诚自己的心意？
所以，未来的四年，有很多种可能。
这个时候，她面对着他，就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过了好久，她终于还是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这个动作让尚少宗想起了在三年前在云城的那一次，在她的房间，她也是这样抱着他，第一次叫他“少宗哥哥”。
今天这个场景，让他意外。
“尚少宗，你吻我吧。”这是她的初吻，她知道这个吻的意义之前就想过，这个吻，一定要留给她爱的人。
尚少宗惊讶于她的大胆，但是看到她眼里那么真诚的光，他有些莫名的心动。他知道，这也许是女孩子最期待的时刻，以他对覃子赟的了解，这也许，还是她的初吻……
看到了尚少宗眼里的犹豫，覃子赟环着他腰的手动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但是她并不介意。她只是很认真地说：“你牵过我，也抱过我，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所以你现在吻我吧！我只想知道被人吻是什么感觉。”
“子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尚少宗只当她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我十八岁了，就算我现在和你上床了，也是可以的，我不过是要求你吻我而已。尚少宗，你不愿意吗？”她这么说，不过是看到了他的迟疑，她也会恼羞成怒。
尚少宗不得不说，她今天说的这些话，的的确确是吓到他了。
见到迟迟没动，她也没有松手，只是看着他，因为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的光，她也知道，尚少宗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
“没事的，吻吧，我会记住这个吻的，在以后的以后，很多年。”
她闭上了眼睛，然后他的双唇落下来了，贴着她，很轻，很柔和。她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鼻尖，还有唇齿间他的味道，薄荷和香烟的味道。她生涩的回应了一下，明显感觉到了他一滞，然后她不动了，他继续轻轻地吻着她，一直到彼此都不能呼吸了，他才放开她。
她的脸已经潮红一片，却仍然要正视他，她要记住这张脸，带给她的很多个“第一次”，她不会问“尚少宗，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