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慕府之中只有西边的厢房内还透露出点点的灯光,内室之中早已点着暖炉,伴随着紫金四角万寿香炉的袅袅檀香把整个房间变得十分温暖。
屋内下首,慕府的当家老爷慕言然穿着一身青白色的外衣坐在雕花梨木的椅子之上,静静看着堂上那个鬓角已经有些发白的老夫人,那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串檀木佛珠,双眼微阖坐在软塌之上一眼不发。
“你知道这么晚了我还叫你来干什么吗?”老夫人念了半天佛才淡然地问道。
慕言然微微摇头道:“莫不是昨日皇上赏赐的那万亩田庄之事?母亲放心,这田庄我已经让下面的人严加看管了。”
老夫人眼睛睁开温言道:“这只是其一而已,关于田庄的事情我倒是相信你能处理的好,只不过这庄子里面的人倒是要清理一下,这片土地只是原先思勇候抄家之时留下的田庄,里面的人也有些鱼龙混杂。”
“儿子明白,”慕言然恭敬地说道,“虽然是几年前的庄子,但是自从思勇候被抄家之后,那片田地便缺乏管理,那些罪臣家奴所犯之时我也略有些耳闻。”
老夫人点了点头:“居庙堂之高伴君如伴虎,如今你的官品只有四品,但是早年立下的战功,也算是上等品阶了,今后的行为还是要检点的为好,谨记君子之交淡如水,与人礼数周全即可,况且现在皇帝正重用与你,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等着你出错,那些老头子在官场之中摸打滚爬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慕言然脸色一凛道:“母亲教训的是,不知母亲所说的另一件事情到底为何事?”
老夫人冷哼的一声,脸色变了变道:“这事情难不成还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才认吗?你心里打算着什么事情老婆子我怎么会不知道。”
“母亲恕罪,”他退了一步,“儿子这几天忙于公务,只见一些折子而已。”
“折子?”老夫人冷笑,“前几日你便知道了此时,只是一直不提及而已,若是我不说,看来你是永远不会说了吧。”
说罢,她拨动着茶杯之中的茶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慕言然才沉声道:“难不成母亲是想把那个丫头接过来?”
老夫人把手中的茶杯递给身边的孙妈妈道:“那毕竟是你的骨肉,难不成就这样永远扔在乡野之下?”
慕言然捏着袖子道:“三年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立马打断他的话冷声说道:“那有怎么样,这事情是一个孩子做的吗?前几天她娘刚刚去世,你就想把自己的骨肉随随便便地丢在乡野之下吗?这几年你一直没有理过她们母女二人,现在她的母亲去世了你还想如何?”
慕言然被逼的没有话好说,这几年来他忙于朝廷以及后院之事,早就忘记了乡下的那对母女。
老夫人从软塌上直起身子道:“而且你老早就知道了三年前的事情根本不是她做的,为了一个姨娘,硬生生地冤枉她,把她送到了乡下!我原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奈何你这院子的女人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你看这次搞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说就是一个丫鬟而已,我已经说过了让你检点,并不只是与官场之中小心谨慎,于宅院之中也是一样。这般嫡庶规矩不分被人看了还不笑死!”
慕言然脸有些白,老夫人骂的差点背过了气,孙妈妈替她抚着背缓口气也道:“老爷还是听老夫人一言,这几年您确实是宠得过了一点。”
老夫人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道:“你这几年一直自欺欺人,怕是心里也不舒服吧。”
慕言然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道:“是儿子没有想清楚,平白的让她们母女二人受了难,让院子里面鸡犬不宁,这次恒赋阁中死的丫鬟我已经让人打点了银子,儿子不孝,求母亲指点!”
老夫人合上眼睛声音放缓道:“你先起来吧,有事慢慢说,这宅院之中的事必然要清理一下,第一件事便是把那丫头接回来吧,你想一想那丫头怎么办吧。”
“是。”慕言然起身点头道,“那丫头确实受了不少的苦,儿子后天便去把人接过来。”
老夫人嗯了一声,似乎也是累了道:“这家宅之事我便不再插手了,但是你要记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要在官场站得住脚便要处处谨慎,无论是齐姨娘也好还是你那位夫人,一碗水端平才是最重要的。”
慕言然似是明白了,严肃地拱手道:“儿子明白。”
“先下去吧。”老夫人扶着额头,有些疲惫,看着雕花的软塌出神。
腊月,窗外的大雪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好几天之久,慕婉春迷迷糊糊地床上醒来,睁眼就看到了类似于某博物馆之中的雕花床顶。
她咧了咧牙齿,自己是烧糊涂了不成?明明是自家的白色天花板,怎么可能会看到这种东西。
她现在头昏脑涨,脑子里面好像装着浆糊一般,随手摸了摸额头,竟发现烫如火球,而且自己的手……只有那么一点大小?!
勉强睁着眼睛,她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自己那双白嫩的如四五岁般的小手,纤细的手指指甲泛着白光。
她一下子惊醒,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一瞬间呆住了。
这哪里是她住的那个小公寓啊!只见屋子里面放着一张四方八圆梨木桌,边上配着四五把椅子和几张小板凳。窗沿放着一只很大的衣柜,衣柜的上面摆着两只花瓶,恕她眼拙,完全看不出这些玩意儿值多少钱,感觉自己大学几年在历史系里面也是白读了。最后便是她身下躺着的床了,这床看上去像是楠木做的,足足有自己家里的两张那么大小,自己的身子和肉团一样躺在中间,盖着厚厚的一层被子。
她踢了踢自己的小短腿,在这个穿越和路边白菜一样的时代,差不多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枚现代女成功的穿越了。
她也不顾自己带着病,光着脚丫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白嫩的小脚踩着冰凉的木质地板让她的大腿打了一个哆嗦,她咬着牙齿跑到了门前推开了房门,一阵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
真是冻死人了!
一直生长在南方的慕婉春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雪。
她打着颤退进屋子,刚想重新趴会温暖的被窝,但自己的后颈衣领却被人一把给抓住提了起来,慕婉春一惊,四脚悬空扑腾回过头便看到了一个粗壮的嬷嬷。
事后,她才知道周围就是一直照顾她和她母亲的容嬷嬷。
这嬷嬷清奇的名字竟然与自己童年看的电视剧中某位嬷嬷名字竟然一模一样,让她囧了囧。
“你这个丫头四处乱跑,若是再着凉了阮姨娘定要怪罪老奴的。”她脸上有些忧伤,把她重新塞回被子里面。
她有些懵,眼睛眨了眨看着这位五大三粗的嬷嬷,这嬷嬷倒也不客气,转身便端出了一碗粘稠的中药给她灌进嘴里。
头一回吃到这么苦的东西,她眉头皱成了一团,反射性想要吐出来,无奈这嬷嬷丝毫不给她机会,硬生生地把这一整碗的药汁灌进了她的肚子里。
她吐了吐舌头,满嘴残留的苦味弥漫在唇齿之间,让她恨不得咬开自己的唇瓣。
“这些丫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哼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蜜饯塞进了苦不堪言的慕婉春地嘴里,她这才收回自己的舌头,咬着蜜饯,偷偷注意着这嬷嬷。
这嬷嬷身体略微有些粗壮,穿着半旧青缎掐牙背心,面色微黑满手老茧,显然是常干活之人。
慕婉春打了一个哈切,一碗药下毒她便有些困了,容嬷嬷吩咐了几个丫鬟进屋照顾,便一直等她睡了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