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婉春入府的第二天。
因着要跟着齐姨娘去给老夫人去请安，所以一大早婉春就被柳絮拖出了温暖的被窝。
婉春压根没有睡醒，然而芹竹和月季早已经把热水给打好了，稀里糊涂地洗了一把脸，她就被推上了梳妆台。
面前的铜镜映照着她的睡颜，柳絮已经拿起梳子开始帮她打理头发，不过好在她的头发留得很好，没过一会儿便已经扎出了两个小鬏鬏，随手绑在边上作为总角。
只不过她一只发簪都没有，两个小鬏鬏扎的并不牢固。好在院子中的梅花开了，柳絮便剪了两只带梅的短枝给她当做发簪固定了。
于是她整个人都带着淡淡的梅香，在没点香料的房间中格外的好闻。
还没有用过早膳，婉春就被某个婆子带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之中，挨个行礼。
按照长幼顺序，婉春是排在最后一个，她站在思秋的身边，思秋是干脆站在那里已经睡着了。
婉春揉了揉眼睛，今天到的人可比昨日的齐全，除了李氏和齐氏之外，她还看到了剩下的两个姨娘，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皆无所出，所以在府中的地位便低了一等，所以站在旁边并不说话，只是向老夫人敬了一杯茶便离开了。
待轮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从起床气中出来，舌头一直，跪下来磕了头就道：“给祖母请安。”
其他五人的磕头只是头轻轻点地而已，婉春是第一次做，所以也没有轻重，众人只听一声响，那四小姐头已经重重地磕在了地。
这么一磕她的头都有点撞懵了，再配上那软糯僵硬的语句，李氏房里的两个丫头笑了出来，就只有婉春依旧木木讷讷地看着老夫人。
她却不知道，老夫人早就已经看穿了她，只不过老夫人并不想点破，开口道：“好孩子，起来吧。”
她这才理了理裙角站了起来，退到了齐姨娘身边。
眼睛往边上瞥了瞥，昨天因着比较匆忙的缘故，她除了自己身边站着睡觉的思秋小朋友之外，对于其他的子女一概不熟悉这回她看的仔细才看清了逢夏小朋友和怜冬小朋友。
怜冬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穿着和自己嫡姐一样颜色的青绿色裙子似乎不屑一顾地看着她。而比她大五岁的嫡姐可淡定多了，靠着自己的母亲拨弄着自己的发簪。
罢了罢了，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前有狼后有虎了，不自觉的往老夫人的身边靠了靠。
没过一会儿，慕言然便已经到场了，齐姨娘的眼睛亮了亮，开口便想说话，不过慕言然并没有盯着她，只是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便收回了目光，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老夫人身边站着的那个小不点。
婉春不敢抬头，透过额前稀疏的发丝看着站着的那个男子，这便是他的父亲慕言然了。
慕言然年纪不算太大，还没过四十，长得十分挺拔，身穿着普通的常服，没有她脑海里面五大三粗的样子，反而有些文弱书生的味道，若不是胡子没有理干净的话。
说实在的，婉春其实有些害怕，慕言然能把自己的母亲送出那么远，想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她的脑海里各种父亲与庶女不和睦的戏码早已经演了千百遍。
慕言然看到婉春的时候其实内心是一阵抽搐。
她长得实在是太像她的母亲了，完全就是和阮姨娘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只是相貌缩小了不少也消瘦了不少。
当年发生的事情……他的眼角微酸，自己欠她们母女的实在太多了。
老太太轻声咳了两声道：“春丫头，还不行礼。”婉春这才回过神，跪来下头又点了点地。
这次虽然已经把握住了力道，倒是婉春小朋友做的还不够多，这么两个一磕，额头上一片绯红。
慕言然有些心疼，碍于众人在场，他也只是点头颔首，让身边的丫鬟扶着她起来。
不过有一点是，提醒婉春要行礼这事情这本来是齐姨娘的活儿现在倒是要老太太来做了，他便有些皱起眉头。
一般来说，请安的日子早饭都是在正厅里面吃的，趁着慕言然进来的这一段时间，外面正厅的桌子早已经铺好了，一样样早点接连不断的上来。
婉春有点馋，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自然是饿的不行。
待东西上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开桌，婉春被抱着上了月芷楠木椅子上面，入眼的便是一桌子的早点，婉春强忍着伸手去抓那些东西的冲动，学着众人的流程，先漱口然后喝两口清茶再动筷子。
慕府就是慕府，做的就是最简单的大饼油条也相当的好吃，但是这餐桌上N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让她没吃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这两天天气有些寒冷，母亲要注意保温。”慕言然道。
老太太靠着宝蓝色的四喜锦被道：“是冷了一些，不过这雪总算时候不下了，老婆子我这里倒是日日点着暖炉不觉得冷。”
李氏笑着说道：“老夫人说的也是，这京城虽然冷了一下，暖炉点着却也不碍事。”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氏回道：“暖炉点着的确不碍事，不过春丫头那厢房刚刚清理出来，杂物我看也没有怎么放回去。”
这话指的是齐姨娘，齐姨娘赶紧说道：“昨天我已经派了丫鬟打扫屋子，一些东西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什么东西？”孙妈妈这个时候已经给老夫人换了一杯茶，老夫人捧着暖融融的茶杯道，“昨日你全在府里面乱逛，难不成准备东西是需要在府中准备的？”
齐姨娘一惊，老夫人身在佛堂居然知道她的行踪。
“而且老爷昨日送来的东西，你倒是直接锁紧了自己的库房？”老夫人冷笑道，“这些都是给春丫头的，你倒是好，统统塞进了库房之中？难不成准备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不成？还是说我们慕府给不起你女儿以后的嫁妆？”
昨日老爷身边的小厮的确送来了东西，都是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东西，想必是给那住在西厢房的丫头的，齐姨娘倒是觉得送来的东西品质都很不错，又想起老爷何时给自己的丫头送过这类东西？所以心一横便直接装进自己的库房之中。
想来没有人会发现，她还特意自己让师妈妈一个人放进去，结果第二天就被知道了。
慕言然眼皮跳了跳，听得有些心烦，抬起头看着慌张的齐姨娘觉得更加闹心了，只能言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齐姨娘的脸色依旧有些白了，和李氏福了福便带着人回了院子。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整个恒赋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齐姨娘感觉一觉睡醒整个阁子的人都少了一半，大部分丫鬟竟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自己带来的丫鬟和婆子也少了不少，就只留下师妈妈一个人。
齐姨娘去慕言然那儿闹了一回，摔碎了几个瓷杯却也没有什么用，只有慕言然轻飘飘地飘来一句话：“你只需要照顾好院子里面的两个丫头就好了。”
这几天慕言然连续没有来她的院子，她也猜到了，老爷就是想让她好好照顾婉春。
但这怎么可能？齐姨娘气的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李氏来她这里做了一回嘲讽了几回，师妈妈也全了她好机会却都没有用。
又过了几天，除了慕言然会来看看瘦弱的婉春之外，便再也不踏进恒赋阁了，她掌管厨房的权利也被收了上去，账本什么的全部都落在了老夫人的手中。
她这才有点慌了，听师妈妈的话，重新打开库房，那些东西全部堆进了婉春的西厢房，于是乎婉春看见那一堆药都有些头痛。
柳絮严格按照老夫人的要求，每天给她炖一根人参，到后头几乎是柳絮端着碗过来婉春就已经钻进被窝里面誓死抵抗。
不过最后的最后还是要喝下去的，婉春苦的两眼汪汪。
这还不算，齐姨娘干脆把她接到正屋里面和思秋睡一起。
这让思秋很不满，就像现代的独生子女突然知道自己会有一个妹妹的时候的表情，而婉春开始进入懵逼时期。
思秋进入的抗议阶段，就比如说现在她想把婉春踹下床去。
“你不许上来！”思秋怒目圆睁，整整比婉春胖两倍的小手不断的挥舞着。
婉春不想和她计较，看了着张牙舞爪的思秋，婉春还是识相的爬上了软塌上面。
比起思秋，慕汜小朋友的欢迎就没有脑子多了——把他的砚台扣到她的裙子上面。
他不敢欺负自己的姐姐，但是对于婉春他就随意多了。
这样干的结果就是被齐姨娘抓到就是一顿骂。当然，不止是慕汜，婉春也要被牵扯进去。这个时候思秋多半是笑嘻嘻的拍手，但是转眼想到婉春这一身的衣服穿的都是她的，她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