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稍微停一下。”婉春脸色略有些惨白,扶着门框马车还没有停稳便跳了下去。
出发还没有几天婉春便已经吐了好几回,脸色都有些发青,靠在路边就是一阵大吐。
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会晕车的人。
好在婉春拔了院子里面所有薄荷的叶子,吐完之后随手塞了一片在舌头下面,这才缓了过来。
芹竹好奇她吃了什么,也拿了一片叶子塞在嘴里嚼了嚼就吐了出来,婉春摘得都是没有成熟的叶子,入口又苦又凉,含在嘴里都不太舒服,芹竹一嚼更是满口薄荷味道。
柳絮给了芹竹一个爆栗道:“手不要多,有空还不如多绣绣你的水鸭子,四小姐这一路上已经绣了多少个了,你的那只只有一个头!以后谁要嫁给你!”
芹竹摸了摸脑袋,想想也是。
蹲在地上蹲了半天直到婉春的腿脚有些发麻才起来,头脑晕乎乎的上了马车。
总结一下这趟路程,婉春完全是在吐和睡觉之间来回轮转。
老夫人也看了心痛,短短几天她是食欲下降,本来婉春一顿早饭能吃四个包子五个馒头一碗粥,现在只能勉强吃下半碗粥和一个包子,估计也瘦了一点。
其实能甩点肉也不错,关键是这吐得死去活来对身体也不太好。
老夫人想想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但是出门在外有没有在金陵那样有病就可以找悬壶堂的大夫,虽然说悬壶堂在全国都有分店,但也只限于较大的郡县,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庙,唯一可以确定自己的方向的就是脚下的官道。
而且一般的中药铺又不太靠谱,老夫人想了想道:“也就只有去找找那个人了。”
婉春不知道是谁,老夫人当即改了路段,本来是准备今天在宣城落脚的,现在是去往惠城。
“我有一个老朋友,估计去她那里看看倒是可以。”老夫人和她说道。
婉春其实觉得自己晕车也没有什么,哪里需要去医治那么麻烦,而且惠城已经偏离了去扬州的方向,到时候转道又很麻烦,还是早点到扬州才对。
但是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体虚才会导致身体盈亏不定,你晕车很有可能是因为你身体之内的阴阳调和不稳。”
这半玄半医的东西说的婉春目瞪口呆,她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先不说自己不习惯文言文,再则扯上阴阳调和的东西她就更加迷糊了,总觉得是路边卖狗皮膏药的。
“别这么看我,这些东西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用过了,”老夫人伸了一个懒腰道,“还是她告诉我的,说来说去我也和她几乎二十年没有见面了。”
“祖母,那人到底是谁。”被老夫人这么一说,婉春就特别想知道到底是谁能教老夫人这些东西。
老夫人戳了戳她的脑袋道:“你这丫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只是很早之前我的一个闺中好友,不过二十多年前听说她要去惠城,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嫁人没有,当时她们家败落了,她的婚事也一拖再拖,四十多岁的人还孑然一身,实在是不简单。”
婉春也点了点头,一个女子四十多岁还没有嫁人,在古代着实不好过,若是有身份背景还好,但像那种大家族败落之后剩下的人日子可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老夫人说的不多,这些都是前朝旧事,每个皇帝登基的背后都是一阵腥风血雨,站对了队的就官运亨达,站错了的轻则免职重则满门抄斩。
老夫人说完了还不忘记教训一下婉春:“有些事情还是少掺和一点,站在那边都不安全啊。”
“若是不选,岂不是更加危险?”婉春歪了歪脑袋道。
老夫人被她的回答给问住了,她说的没错,若是不选岂不是更加危险?人家都有靠山你没有靠山岂不是任人宰割?
在朝廷为官,若是真的发生了夺嫡这种事情,所有人必须要有所选择,要站得队伍很多,这个时候就需要压宝,不成功便成仁。但也有些聪明的会选择两遍都不站或者两遍都站,往往选择这两者的都是最危险的,若都站了,被两边一揭发,就死无葬身之地;若两边都不站,这看似最安全,但实际上这个位置好比处于夹缝的中间,两遍的人都可以迫害你。
“你不身为男子实在是可惜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
转念想了想老夫人又说了一句:“还好你不是男子,想得太多恐怕会更加危险,也只有你这种人总是在刀尖上生存。”
婉春趴在她怀里想想一遍老夫人说的话,也是,若是自己是男子,恐怕也会去争夺所谓的功名利禄。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还好自己过来没有把。
官道渐渐平稳了,马车也进了惠州城,老夫人派柳絮下去打听了一下哪家府上总是在门口摆两盆菊花,便让马车往那边走。
柳絮找了好几个人在打听到西城的华家总喜欢在门口的石狮子上面摆两盆“春日啸影”的菊花。
“应该就是哪里了吧。”老夫人阖了眼睛道,“她果然躲在这里。”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南的华府,老夫人从身上拿出一块温润的羊脂玉递给柳絮道:“把这个给看门的人。”
柳絮照着做了,没过多久大门就打开了,几个丫鬟出来行礼道:“奴婢们奉老太太的命来接您,顺便给您带一句话。”
老夫人连帘子都没有掀开靠在车窗上道:“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磨磨唧唧,有事情有事情就不能进去再说吗?”
那丫鬟脸微红道:“老太太说了要在这里就说清楚。‘湘藤薰你个老不死的到现在才看来我,都过了多少年了你都找不到不是傻?’。”
这一上来就之呼老夫人的名字,婉春竟然看到了老夫人飞快的翻了一个白眼道:“还是这样没有正经,快带路吧,我也想要看看那个老不死怎么样了。”
门口的丫鬟读这话也有点为难,自己家老太太明明平常的时候板着脸一丝不苟,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奴婢这就带路。”丫鬟连忙答道。
华府不大,婉春跟在老夫人的后面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大厅,抬脚迈了进去就见到一个和老夫人差不多大的老妇人躺在太妃椅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本草纲目》。
“你们都先下去吧。”那老妇人挥了挥手道,“一个时辰内不许上来,若是看到了少爷就把他拎过来。”
说完了这些这才回头打量起慕老夫人道:“好啊,这么多年这才还是第一次来看我呢。”
然后又瞧起婉春来:“这姑娘长得倒是水灵,可惜不太像你啊,不过也好,若是像你估计也没有那么可爱,不过脸色看上去有些虚浮的样子,应该是吐了一路吧。”
婉春尴尬的笑了笑,老夫人已经习以为常,这老妇人还没有说坐老夫人就已经从边上拿起两个干净的茶杯,倒茶喝了一口道:“你就不能不要用昨天隔夜的水嘛。”
“切,我喜欢。”这老妇人任性起来格外的可爱,“说吧,这次来是干什么?”
老夫人指了指身边的婉春道:“就是这个丫头,身体不太舒服,顺便过来看看你。春丫头,快叫华奶奶。”
“什么华奶奶,你才奶奶呢,”华老太太道,“我的年纪比起小三个月好不好,春丫头是吗,把手伸出来吧。”
婉春:“……”转变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她乖乖的伸出五指扣在婉春的脉搏上,一边和老夫人聊天一边给她把脉,婉春也在旁边听着,但是一言不发。
听可比说有意思多了,华老太太几乎和慕老夫人两人互相揭短,弄得婉春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华老太太才松手道:“摸着这个丫头身上那么多的肉,应该是最近吃起来的吧,这丫头身体很虚。”
老夫人点头道:“是的,之前这丫头一直放在农村,所以就比较瘦弱,最近才刚刚把她接回来。”
“这就对了,你也是太心急了,这丫头一下子吃的太好身体也会不适应,而且照着你这个样子,这个姑娘定时要给你喂成团子不可,这需要草药调理一下,在我这里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身体就可以好了。”
老夫人眉头微皱:“我哪里知道?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吃的这么胖了,我回过神之后便已经这个样子了,之前我还以为她不肯吃。”
怪她喽,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啊,婉春一边想手里一边拿着早上放在袖带里面的苹果开始啃了起来。
华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也难怪。
两人又是寒暄了几句,正当这个时候,门口有丫鬟福了福道:“老太太,公子现在正在找您,要让他进来吗?”
华老太太挥手道:“让他进来吧,客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也让他好好见见客人。”
说没说多久就见到有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