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诃，你真的是翅膀硬了。”我妈进来的时候，满脸让人发闷的微笑，瞎子站在大厅里，她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到昨晚我趴瞎子身上睡了一晚上的沙发边，坐下翘着二郎腿。
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了很多人。
有我那同母异父的弟弟莫铭，我妈的丈夫莫黎申，还有穿着警服的陈海。
朱石六头上缠着纱布，手上绑着夹板，是让两个他们那边的亲戚用担架装着抬进来的，看见朱石六一家四口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记得瞎子就把他的手拧脱臼而已，断了一两根肋骨那倒是真的，可也不至于抬在担架上吧。
奇怪的是莫黎申的女儿莫楠没有来，这样好戏她都不来，我很替她“可惜”。
陈海最后一个进来，他盯着瞎子看了许久，又冷冷地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把外面凑热闹的邻居赶走，然后关上门。
“过来。”我妈咬牙切齿地喊了我一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理在我这边，朱石六想要强暴我，我就不信，他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怎么了？”我理直气壮地走到显得拥挤的客厅，恶人先告状，我倒要看看，今天他们打算怎么玩。
“怎么了？”我妈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指着我，气的发抖：“好，周诃，那咱们就先解释解释，你为什么把人打成这样？”
“妈，您怎么不先问问他为什么来我家呢？”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妈狠狠地跺着脚说。
“王燕女士，那你就说说，他，朱石六是怎么跟你说的？是我无缘无故打了他一顿还是我发疯胡乱打人？”
“哼！”我妈的手指到了我的鼻子上：“你还嫌不够丢我的人啊，你要我说是吧？好，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开了，我这张老脸，今天就搁在这，谁想吐唾沫，谁想踩一脚，都别客气。”
“有那么严重吗？您还是先说朱石六怎么告诉你们的吧！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冷静地说。
不经意间瞥见一边站的笔直的瞎子，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忍住笑意。
“朱石六……”我妈似乎觉得这样直呼其名有点冒犯她老公，因为朱石六是她老公莫黎申的妹夫，停顿了一下，我妈换了一个亲切的称呼：我妹夫。
“这房子是我的，是我的。”我妈在我耳边歇斯底里地喊道，生怕我，生怕别人听不见：“我已经答应我妹夫，把这房子给他住，人家就是来看看房，你有什么理由把人家赶出去，还打人家？啊？”
“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么？哼哼……”我指着朱石六笑道：“那你也可以问问他，脱我裤子的时候，把我的腿架在他胳膊上的时候，爽不爽之类的。”
众人哗然。
我妈脸色难看到了死人脸那种程度，极其厌恶地凑到我脸前，甩着口水说：“你真的不嫌丢人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懂事，原来你已经变成了婊子了，”
“那好，就由您口里的，我这个婊子，来跟你说一下那天的详细情况……”
这点解释的时间，他们最终还是给了我。
等我说完经过。
人人脸上却浮现出对我的鄙夷，好像被我编织的一个谎言侮辱了他们智商一样的。
“强暴你？亏你敢说，我妹夫朱石六就一个卖瓜子的，他们夫妻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你这样污蔑他，是不是太贱了。”说话的是莫黎申，好歹他也是我们市著名的企业家，言语之间没我妈那么火气冲天，他一开口一下子就取得了大家对朱石六的同情。
“您了解他？你一个高高在上的老总会了解一个在您面前低声下气的穷亲戚？”朱石六的老婆一直没有说话，按理说这里面最应该激动的是她才对，我发现了这情况，赶紧向她问道：“朱大嫂，您来说说，朱石六昨天晚上几点出门的，几点回家的？”
“我，我不知道。”朱石六的老婆看都没敢看我一眼。
“你不知道？你们睡一张床，你竟然连他几点出门你都不知道。”我追问道。
“我，我早就睡着了，我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后来接到他在医院打来电话去送钱我才醒的。”
“是晚上十点以后么？”
“是……”
“好了，越说越离谱了，他老婆是傻子，你问个没玩没了干什么。”莫黎申鼓着鱼眼像两颗钉子一样瞪着我。
小时候我最怕的就是他这双眼睛，去他们家找我妈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那时害怕，跟我妈根本不敢多待，我妈要是不在，我屁股没坐热就会自己离开。
我知道他怕我继续问下去露出马脚，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真相，因为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我懂了。
我早该知道，还费了这么大劲解释，浪费口水。
“行吧，房子你们就收走，既然你们不想我把事情搞清楚，我今天就搬出去，医药费我会赔的。”
这样争吵是没有意义的，我选择退一步，退了这房子以后，除了命，我已经不欠我妈任何东西了。
“你想的简单。”我妈到了瞎子的跟前，仰头看着瞎子说：“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是这个人必须坐牢，他伤人了。”
瞎子只是在笑，却没有说话。
我只好拦在他们中间：“王燕女士，你想要证据，我看到时候弄清楚了，大家都不好过，还是算了吧。”
“算了，你做梦。”我妈推开我，抓住瞎子的病号服，拉扯着他：“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以前很听话的，前两天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被你毁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我还没死呢！”我冷笑起来，她所谓的听话就是想来查岗就查岗，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我谈恋爱就不谈恋爱，跟谁谈恋爱她说了算，逆来顺受，我受够了。
“陈警官。”莫黎申不愧是纵横C市商海的大人物，他能屈身来我这，就说明不会空手而回，他对大局的把握精妙的连后来瞎子都忍不住夸他。
就在我跟我妈还有瞎子之间扯得不可开交的的时候，他一句话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都看到了，就是这个男的打伤我妹夫，周诃说我妹夫想要强暴她，可是她还好好的，而且她跟这个男人一起在家里，就算我妹夫真的想对周诃做什么，他又不是傻子，当着人家相好的面去搞这些，想想都不可能，抓人吧。”
我懵了，这理由，我根本没法反驳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瞎子是一直在我家里的啊，就算调出监控也没用，就算我告诉他们瞎子藏在柜子里，现在谁还相信，而且瞎子还不聋，我又把所有证据，都清理了。
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白痴，莫黎申的话让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说的事实是真的。
“对不起，周诃，公事公办。”陈海歉意地对我说，他掏出了手铐，准备把瞎子铐起来。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紧紧地拉着陈海，不让他动手。
“还啰嗦什么，赶紧铐了。”我妈一旁催促，还怕瞎子突然跑了似的。
瞎子突然牵着我的手，他好像知道我的脸在哪，对我和蔼一笑，然后说：“你们都说完了吗？”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个瞎子要做什么。
我也是一头雾水，怔怔地望着他。
“说完了，我想坐一会，我站累了。”
众人包括我，都差点跌倒，整这么大动静，就是说这么一句话？
陈海看着瞎子，突然痴呆了，等他回过神来竟然对我点了点头。
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来一张椅子扶瞎子坐下。
“陈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渎职？叫你来干嘛的？你不想干了？”莫黎申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大老板的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莫老板，罪名一旦成立，就属于刑事案件了，我不能不调查清楚啊，就这么带走，回去就不好再取证了，您说是吧。”陈海打着哈哈，就是没按莫黎申的意思去办。
“你还知道是刑事案件，你一个小警察什么时候可以越级了，带回去让你们管刑侦的人处理。”陈海接二连三地拂了莫黎申的面子，莫黎申越发凌目厉色。
“哎呀，您是不知道啊，上次我也这么处理来着，结果，回去被我们局长臭骂了一顿，真不是我要跟您唱反调，我们的工作条例就是得这么办的。”陈海说。
这个就跟我见了两次面的警察队长，敢这么顶撞一位在C市拥有众多人脉的商业巨头，我不禁对他的好感大增，起先还以为就是一个逗逗的家伙，别看他对莫黎申唯唯诺诺的，没想到较起劲来这么坚决。
可是我又忍不住替他担心，要是真被莫黎申下黑手丢了工作怎么办，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不让瞎子去坐牢。
反观瞎子，那一幅没事人的样子，我想着就想过去扁他一顿。
“你们局长，我认识。”莫黎申对我妈伸出手，让她把手机拿去给他，然后莫黎申摸了摸自己地中海的头发，拨通了电话。
“喂，陆局长吗，是我，莫黎申，对，就是我，家里出了点事，你派几个刑侦科的兄弟过来一趟，嗯，地址是……”
“好，既然刑侦科的人要来，我就不插手了。”陈海把手铐收回，却看着瞎子。
“你叫陈海，好名字，好像在哪听过，谢谢。”瞎子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了一句。
“小事，公事公办嘛！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以视频记录，到时候直接给刑侦科的人就可以了。”
“大家累了吗，都先喝口水吧，周诃，去泡茶。”瞎子说。
我真的哭了，瞎子这是傻了吗？泡茶，都什么时候了还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