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识好歹?我又怎么不识好歹了?”
我突然感觉这个女人有些陌生,她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乖巧,爱开玩笑,爱助人为乐的杨秀可,而是一只张牙舞爪,作势欲扑,并龇牙咧嘴着护食的母犬。
而在我的印象中,我就是一个不会主动去索要的人,要不是她杨秀可我怎么可能坐得上项目经理的位置,说得不好听点,对于她,哪怕她刚进来那会,不知道她舅舅就是股东之一的陈总,我也是没有半点忤逆过她的意思,作为我的同事,我教她业务,她让我帮忙,我都从没犹豫过。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正真的友谊,没想到这么复杂。
杨秀可吸了一口烟吐在我脸上,我呛得后退了一步。
“你以为,项目经理的位置是我白给你的吗?你连跟稍微凶一点的客户说话都紧张,就凭你这样的性格能当项目经理?别跟我说你的能力,那没用,只会干死活的人只配在最底层做事,但是,是我让你飞向枝头,从此跟王瑾平起平坐,难道不是吗?”
我跌坐在沙发长椅上:“如果告诉我接受你的好意是有代价的,我不会要的。”
杨秀可冷着瞥了我一眼:“不会要?呵呵,你别天真了,你以为我想给你?凭什么我自己不坐这个位置?你要不是跟霖少彦滚过床单,我们或许还是好朋友,是你,是你侵犯了我的利益,占了只属于我的男人便宜,所以你要付出代价,而我,给了你那么多选择,那么仁慈的对你,你却一点不念我的好,非要逼我对付你。”
我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可我绝不完全认同她说的,我那时根本不知道瞎子是谁,而且那天在小庙里,一切发生的太过自然,仿佛是上天注定的一般,瞎子把持不住,而我不想反抗,后来几天干脆都放开了。
男男女女的事不就是这些吗?更何况,她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瞎子受伤的时候她不在身边?
这些脑子里的话,我没有说出来,虽然我很想说,是杨秀可那张白的吓人的脸,让我退缩了。
“知道为什么孤本源那么疯狂追求你要娶你吗?”杨秀可说。
“是你让他做的。”我大概了解了她在我身上下的血本,然后迷迷糊糊不经用的脑子一顿思考,答案被我抓住了。
我说:“你把他介绍给我,让我跟他好,然后就可以不用顾虑我跟瞎……霖少彦的关系了?”
“对。”一边的沙发长椅微微陷入下去,浓而不腻的香水味从我侧面飘来,杨秀可跟我坐到了同一张椅子上。
“你觉得,孤本源人品好不好?”她的语气缓和一些,向我问起。
我点了点头:“很不错。”
“那,他的经济情况足以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吧,嫁给他,是很多像你这样的女人梦寐以求的,当然可能不会像霖少彦这么风光无限,但懂得知足的话,生活应该也是很有趣的,我说的对不对?”杨秀可徐徐善诱地跟我说。
我妈逼我找个有钱人结婚,她也要来逼我,难道我非得结了婚大家才能心安理得、放心大胆地做自己的事吗?我心中那根弦马上被激起了:“你说的很对,可结婚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说光合适就行,再怎么说得有感情基础,我跟孤本源才认识几天就结婚,我办不到。”
我说完后,一个耳光就甩了过来。
杨秀可被女保镖拉着,恶狠狠地看着我:“你竟然还想着我的少彦,果然是个臭婊子,你妈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一个只会给你全家丢脸的骚货,垃圾,霖少彦是我的男人,你敢跟我抢,你有什么资本?做你的狗梦去吧!”
我静静地擦掉嘴角被她打出来的牙龈破裂的血,平静地走到她面前:“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抢霖少彦,我跟他……只是在错误时间,错误的地点,一场误会罢了,你完全用不着担心他会,被我抢走,因为,他从没说过要对我负责,他一直记得跟他订婚的那个女人,你就当我是他嫖过的一只鸡。吧。”
杨秀可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琢磨我的话。
她的表情松了一点,应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相信了我说的,她说:“那好,我要你现在就坐飞机离开C市,永远不要再回来,你可以跟孤本源一起走,也可以自己找地方,我会给你三百五十万作为对你的补偿,这个地方你应该早就不想待了吧,随了你的愿。”
我深深把头抬起来,我好想义正言辞地对杨秀可说,我拒绝,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有我的家,我不可能离开,可是这个家乡,这个家我爱它,它却不爱我,有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藏在里面,每每翻出来心中都有阵痛。
也许是时候离开一阵子,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了。
我瞟了一眼电视里还在进行着的投资会议,霖少彦玉树临风潇洒而不失老练地演讲着。
心跌倒了低谷,有些东西看上去很美好,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我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干什么呢!
我低下了头,点了点。
杨秀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激动的跳跃,她朝我扑了过来。
“谢谢,谢谢你诃诃姐。”
但是,相反的,对她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对不起,周小姐,霖总吩咐过,他没回来之前,您不能离开这里。”女保镖伸手拦住要出门口的我。
“还需你提醒?”杨秀可气得跺着脚说:“是她自己要走的,难道你敢限制她的人生自由不成,小心我告你。”
“杨小姐,这是霖总吩咐的,请不要让我为难。”
“为难又怎么样,就算霖少彦在这里,他也得听我的。”
女保镖表情复杂地朝我看来。
我抱歉地说:“是我自己要走的,谢谢你,谢谢你们霖总,请让我离开吧”
她叹了口气默默地对我把头点。
出了这扇门来到外面我才发现这是一栋极其奢华的古典别墅,花园的面积比我家旁边的那个公园还要大,这里是杨秀可和霖少彦的“家”,杨秀可送我至别墅的铁栏外,我没有多做停留,下了一个长坡,招呼到计程车就上车走了。
三百五十万够买我现在任何拥有的东西,我可以直接还清那套房子的贷款,然后托人卖掉。
我还是决定飞机场之前,去看一下我曾经住过的地方,跟瞎子相遇的地方,接着我让计程车停在新买的房子楼下,我上去拿了身份证和护照衣服等琐碎必须品。
当我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到计程车里,跟司机说我要去机场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奇怪地轻松起来。
繁华的霓虹灯点亮整个C市人流来往的街道,有千千万万人,却找不出一个值得让我回忆,还是孤独好,我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结婚。
也许,换一个地方,会遇到不一样的缘分吧,隔了一会,我又冒出另一个完全不相同的念头,连司机都回头看了一眼傻笑着的我。
剩下的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那个我问了自己很多遍的问题:我真的很贱吗?
也许吧,谁叫我睡的是她的未婚夫呢,再怎么辩解都是无用的,道德上我就站不住脚,有时候想想也真的很无力。
我应该开心,我终于在别人的威逼利诱下离开了我最想离开,却不敢离开的地方,讽刺的是,这还真不是我自己的主意。
机场……
现场报了个一周六晚的旅行社,拿到旅游签证,买好了飞机票,目的地是香港,然后从香港飞新加坡。
这两个地方都是我最向往,最期待去的,只是一直忙着工作,又被我妈看管着,毕了业一直在这个城市,哪也没去过。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飞机可以走了,大厅的广播中我的航班已经就绪,正在催促着我们这批旅客登机。
我走到检票口,回头望了一眼空落落的机场大厅,莫名有些失望,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亲人来送送我。
就算我讨厌他们,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检好票,盖好章,就在我带着极其纠葛矛盾的心情准备进去最后一道登机关口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穿着笔挺黑西服的人出现在机场里,他向我疾步走来。
我的心脏骤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是他?
我躲闪着,却完全忍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渴望,盯着他,似要望穿阻挡我面前的一切,这一刻,我才全然发现,短短一个星期,原来真的可以爱上一个人。
他的面孔越来越清晰,他带着墨镜,头剪得很平,跟电视里看到的差别不是很大。
“小姐?”他礼貌地说:“请问,7点20去香港的航班是这趟吗?”
一把完全陌生的声音。
我把眼睛里浮出的液体擦掉,看的更清了。
不是瞎子,更不是霖少彦,只是一个跟他,身材看起来很像的中年人。
“是。”我回答了他,偷偷把红肿的眼睛放下,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登机过道。
在我进去后,一段听不太懂的广播在飞机大厅里响起:各位工作人员请注意,有一位精神失常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