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乱的是雁离城的守城将军,温青青这个大夫纵然是成了孟非的弟子,那她依然也只是个大夫,带不得兵打不的仗的,自然不会有人将外头到底什么情况详详细细告诉她知道。
因此将军们议事的时候,她干着急,但是干着急毫无用处,她心慌意乱,在孟非面前连连失误,孟非面色冷酷如铁:“若不想学,滚出去。”
“师父。”温青青已拜师改口。
孟非道:“心神不宁你又能做什么?心有担忧你又能做什么?你眼下除了本分之事其他的,全都不用做,也做不到,你是个大夫,即便前线失利,你也上不得前线,若我祁国到了连大夫也要打仗的地步,那便真离亡国不远了。”
“师父?!”温青青听他说的吓了一跳。
孟非道:“想明白了再来找我,现在滚出去!”
温青青看着孟非利眼望过来,她站起来,行了礼,告辞。
出了孟非那处,迎面便撞上了李阿福与陈昀,她一愣,李阿福错开走过,陈昀冲着温青青笑了笑:“你这是要去哪里?今日不进学了?”
温青青羞愧道:“我在师父面前出错,他让我回去。”
陈昀道:“失误在所难免,既然师父让你休息,你便休息一会儿,养好了精神,自然也就好了。”
温青青颔首。
陈昀与温青青错身而过,待温青青走远一阵,他回头又去看一眼,再回头,却见李阿福的眼神冰冷紧盯自己,话语也是:“你还要看多久?”
陈昀一笑:“不过看一眼,你紧张什么?”
说着走过去与李阿福勾肩搭背:“走啦走啦,师父还等着。”
温青青到了城头上,一眼望过去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眼下没有兵临城下,伤兵还是一样的治疗,事实上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只是一条消息将她压抑多时的担忧引爆了。
她心中对裴季礼的担忧一下子上升到了顶点。
他眼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温大夫,城头风大,你小心些,别再往前去了。”一个守城楼的士兵对着温青青道。
温青青冲着他点点头。
那士兵道:“温大夫有熟悉的人没回来?”
温青青与士兵不熟,却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咱们当兵打仗都是如此,其实老实说,知道有人为自己担忧还真会心神不宁,你放宽心便好了,总这样看着,其实也没用的。”
那士兵说着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留情,又改口道:“我没读过书,说话直接了些。”
温青青一愣之后摇摇头:“没事,你说的对。”
孟非说,心神不宁又如何,心里担忧又如何,除了本分之事,其他的她确实什么都做不到……
而这位不相识的士兵说,若是对方知道有人为自己担忧,还会心神不宁。
温青青的眼神一瞬间坚定。
她懂了。
她郑重对那士兵行了一礼:“多谢你!”
士兵有些吓到了:“没,没什么,一些糙话而已。”顿了顿又道:“我其实也有亲人出征,我哥哥在正峰营,元帅的队伍中。”
温青青一听心口一跳,但是将想问裴季礼消息的心绪按捺下来,问了她也不过徒添担忧,在没有大胜之前,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多谢你,相信你的哥哥。”
“嗯,他说了会平安回来,我在守城,每天在这里,最能看到那支人马先回来,他要是回来,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了。”那士兵笑笑,露出口白牙,年纪看着也不大:“等到大战胜利了,咱们就一起回家。”
温青青弯弯眉毛,笑了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温青青将所有想法摒弃了,全然投入到救治人与学习医术的事情中去,从早到晚,连着数日,早上睁开眼睛便去帮忙,到了傍晚便到孟非那里学习到深夜。
直到精疲力尽,回到房间内,她沾着床便能睡过去。
时间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她偶尔会从伤兵口中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但是知道的并不完全,尤其,正峰营那支人马,从失去联系之后一直没有再有消息。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这一日,天空阴沉,黑云压城,时不时能听见雷声隆隆,但是空响雷许久,也没有下雨,军中所有人都在抱怨,这边塞下雨的时间少,偏偏这次下雨前,闷热许久,浑身难受。
温青青穿的比一般男子多,又不敢裸露肌肤,早已经汗流浃背。
她依然每日治疗伤兵,如今还是白天,她与其他大夫都在照顾伤兵,换药配药煎药上药,忙得停不下来。
然而就在这种闷热当中,一道帅令随着一小队被送入雁离城。
事情顿时沸沸扬扬。
“不是说元帅入了擎天涧之后就失去的踪迹了吗?突然有了消息,莫非是求援?”
“看样子不是求援啊!他们一路过来居然没有遭到敌军追杀,其他几路兵马听说都接到调令,往擎天涧方向汇聚了!”
“到底怎么回事?谁刚从前线下来?都知道什么?”
问题多的层出不穷,但是谁也不知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青青自然也不知道,伤兵虽多,但是送到雁离城治疗的都是严重的伤兵,偏偏这其中没有一个是正峰营的。
正如所有人知道的,正峰营的人,跟着元帅全部失了联系之后,再没了踪迹,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道久违的帅令,打破了所有沉寂。
几乎是整个雁离城的人都在纷纷议论。
然而帅令直接被送入守城将军手中,将军一得帅令,脸色大变,立刻发送八百里加急文书,将文书直从入京城。
这时候所有人还不知道,擎天涧一役,会在不久之后,震惊天下!
温青青只知道帅令部分,忙碌一天,直到回了屋子,她躺在床上,看着什么都没有房顶,看得久了,眼睛酸涩了,眼泪居然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她猛地惊觉自己流了眼泪,慌忙的擦掉。
将自己整个人埋入被子里。
有帅令,说明他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二日起来,温青青的眼睛有些肿,但是那一日,许多人都夜不能寐,温青青在人群中显得并不突兀,她依然如往常一样,事实上,自从那之后坚定了心中想法之后,她便真的仿佛将自己当做了木头人,每日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余时候都没有休息的。
她这样的举动所有人看在眼里。
有些年纪较温青青年纪大的人,原本觉得她年轻有没资历不该成为孟非的弟子的一些年长的大夫,在看到她每日拼命似的在军中忙碌之后,心中的不满慢慢的便消除了。
这些温青青全然不知,她只做自己该做的,尽量的多做,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多帮忙。
她无意中便帮助了很多人。
离那道帅令发出过了三日,其余几路兵马调度完成,在第三日早晨,一场大雨下的瓢泼,守城楼的士兵在一片大雨滂沱中,看到一队人马缓缓走近,再看仔细一些,正是青龙营的将军领着自己的人马靠近雁离城。
雁离城开城门迎接青龙营的人,而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雁离城。
裴季礼裴元帅在擎天涧设下埋伏,活捉敌军五万人,又其他六路兵马包抄,限期半个月,令敌军投降!
此言一出,全军沸腾。
擎天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描述,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由裴季礼刺杀敌军主帅开始,后期包围追杀敌军与敌军产生僵持战为中,如今以元帅擒获敌军五万为结尾。
这一场仗。
大!获!全!胜!
而此刻的裴季礼占领这擎天涧的高地,帅旗迎风飘荡,五位将军正聚合完毕,所有人在搭建的军帐中年眼神冒着兴奋的光芒看着坐在主座上的裴季礼。
裴季礼手边一张图纸,他不紧不慢的看着,宝剑藏锋,藏锋只为了出鞘时候,剑更锋利。
李将军向来闲不住,他来回来回踱步:“元帅,你说你将这情况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皇上会有什么决断?咱们眼下这种时机正好啊!直接杀入敌国境内都可以。”
裴季礼看了一眼李将军:“杀入境内?做什么?屠城吗?”
李将军语塞:“我是说这仗打了这么多年了,僵持了这么久了,咱们这不是胜了嘛,打过去一些也不为过啊。”
“我已经将情况传入京城,一切等皇上定夺。”
李将军挠挠头,被一旁刘将军拉过去悄悄说:“老李啊,你别给元帅添乱,眼下咱们囚了人家五万人,但是要是回头人家跟咱们鱼死网破,咱们也捞不得好。”
“不是吧?那可是五万人,鱼死网破?”
裴季礼不说话。
李将军又看了裴季礼一眼也不说话了。
但是所有人兴奋状态不改。
裴季礼的眼神已经收敛了所有神情:“接下来的几日,全军戒备,不得有任何放松,直到京中消息传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