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听了邹忌的说辞,看向温青青:“邹大人怀疑你的来历,你有何话要说?”
温青青却不曾想邹忌居然会在她的身份上做文章,她有人证,证词也充足,却没想到邹忌巧舌如簧,面对这么多人证,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温青青知道自己自然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若说自己籍贯汉水村,一查便能知晓她是个女子,她暴露过自己从过军的事实,女子从军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出来,邹忌必定顺势咬住不放,到时候你死我活便难说明了!
温青青一语说不出来。
邹忌看准温青青如此心头一喜,抓住这一点便强词夺理道:“方大人,此人分明居心叵测,竟然不说明自己的来历,若真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个普通大夫,籍贯何处有何可隐瞒的?”
人群中的温旗轩心头猛跳,看着温青青焦急不已,咬紧了牙关,眸中闪过一丝冲动。
就在这时候,护送温青青过来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声响的裴季礼突然开口:“相信此刻,你师父,也不会怪你说出自己的身份的。”
邹忌一听裴季礼开口心头一震,转而看向温青青。
裴季礼这话什么意思?
他心中早怀疑温青与裴季礼有什么关系,或许这个叫温青的小子就是裴季礼派来的,传闻中裴季礼善用计谋,想来他事先派遣了人过来打探情况也无不可。
但是这是最坏的情况了。
邹忌心跳狂奔,脑子里飞快转动:“裴元帅,早认识此人?”
裴季礼直言不讳:“邹大人不是早知道吗?我来这襄城,也曾命人找过他,只是不曾想他被驱逐到青山上,一直没有找到。”
“那为何先前,裴元帅见到此人的时候,却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裴元帅,你这样做有何用意?”
这一招祸水东引。
邹忌原本说着自己是被人污蔑的,待裴季礼开了口再如此说话,明摆着是告诉其他人,看,就是这个人与温青青有所勾结,陷害自己。
果然许多百姓交头接耳起来,显然是听出了邹忌的弦外之音。
事实上,不能怪百姓思维一边倒,如今邹忌之罪尚无定论,单由温青青口述,邹忌认罪之后,抵死不认他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口口声声为了百姓。
如今更是喊冤说自己被陷害,温青青这个击鼓伸冤的人,此时此刻反倒成了怀有目的前来抹黑邹忌名声的人了。
温青青此刻却被裴季礼一句话点醒,军营中便知道孟非大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但是谁也不知道孟非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裴季礼此刻提出来,显然是有用意的。
姑且不论什么用意,温青青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此刻裴季礼一句话,让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家师,孟非。”
温青青此话一出,魏应转头看了温青青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方进也是一愣:“孟非?”
温青青看着方进:“正是,孟非。”
“东默王孟非?”
东默王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一片寂静,不知道的面面相觑,知道的如邹忌,面色一片苍白,看着温青青眼睛瞪大了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
温青青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孟非大人,是东默王?
东默王是谁?
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是没资格喊王族的名字的,大抵知道封号已经是消息灵通了,必定东默与襄城千山万水之隔。
虽是如此,但是温青青小时候也听说过,东默王的大名,据说东默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叔,辈分极高,但是年岁还不如当今皇上大,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很小时候,便医术超群,少年时候医术已经名震天下。
温青青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东默王,居然就是孟非大人?
心中惊疑。
但是邹忌就在身侧,她脸上装作自然模样看着邹忌道:“有何不可能,家师,确实是孟非。”
方进暗中看了一眼裴季礼,他道这人突然护着一个毛头小子来,原来这小子不是普通人,居然是孟非的徒弟,事先竟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方进似笑非笑,看着温青青眼光倒是有些略微的变化:“邹大人先前说一个普通大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愈这么多病患不可能,东默王,乃是我祁国顶尖的神医,只是多年不曾露面,许多人已经将他淡忘罢了。”
邹忌的脸皮有些绷不住:“不,他定是说谎了!若是东默王的弟子,他为何来这襄城?”
温青青颔首,脸上,露出一些落寞:“祭拜故人。”曾经那个叫做温青青的女子,在汉水村出嫁了,仿佛死在了外头……
眼下她这个叫做温青的人,前来祭拜……
裴季礼的眼神看到温青青的表情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什么,眼神一片深邃。
方进问道:“可有证据证明?”
孟非留给温青青的东西只有一样,温青青脑子里闪过什么,从容应对道:“师父留给我一本医经秘典,上面留有一个师父的印鉴。”
事实上,温青青拿到医书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印鉴是什么,那是一个错综复杂又有些奇怪的纹路,但是能看出是个印鉴,待他们说出了东默王,温青青才想起来,那印鉴该是个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呈上来。”
温青青道:“不曾贴身带着。”
方进便派了人去取来。
一时间,所有人看着温青青的样子变了,若说先前温青青说的被所有人怀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所有人怀疑的眼光便都投到邹忌身上去了。
东默王的医术,自然没有人怀疑,这温青是东默王的徒弟,他若不是真的自己受了天大的苦,又何必来陷害一个巡抚呢?
这一瞬间,方才温青青对邹忌的所有指证,在围观百姓心中回响一遍,温青青说话正派,说话有条有理,铿锵有力,直让先前稍微心头有些偏向邹忌的人心中生出愧疚来。
不一会儿那医经秘典被取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吴庭,想来是取书时候吴庭看着不放心才跟了来。
温青青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那医书便送到了方进手边。
方进翻开医书一看,第一页上头便是一个朱砂印鉴,他看了一眼,而后举起医书,将那印鉴给在场众人都看了一眼:“方某有幸幼时与东默王相识,因此可以断定,这是东默王的印鉴无误,温青,确实是东默王的徒弟,所以邹大人,你说他一个普通大夫如何能救这么多人,他自是有这个能力!至于那敏锐的发现有监视之人……”
温青青接过话头道:“我是一名大夫,最擅长观察人的体态,尤其跟在师父身边时会遇到这样图谋不轨的人,这样监视人的姿态,我一眼便能看出,当时不过心有疑虑,让难民们多做防范,而正是这防范未然救了他们的性命,温青不过相信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方进看着脸上全是冷汗的邹忌:“邹忌,你还有何话要说?”
正在这时候,一个衙役从地牢方向走出来:“启禀大人,那张麻子招认了。”
邹忌一听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他赶忙在那衙役说出话之前大喊:“方大人,我还有话要说。”
方进看着邹忌:“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邹忌猛地站了起来:“有。”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方进,眼睛直勾勾的,深呼吸好几次,背脊已经全部湿透了,突然冒出一句:“方大人,可是出自方家!?”
这话说的不算大声,但是掷地有声,在场百姓都听到了。
所有人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方大人出自方家?
怕是这邹忌为自己辩解不得失心疯了吧?
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裴季礼的眸色一黑,方进的脸色更是黑的可怕,方进看了一眼温青青,再看那些跪倒在地的难民,他突然看向那个原本的打算报告张麻子审问结果的衙役:“下去吧。”
温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
那衙役一愣,转而退下,张麻子那些证词自然也没有说出来。
邹忌说出这一句话,竟然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心跳飞快让他喘息也是急迫,他眸中闪过一丝疯狂。
赌赢了!
他回头怨毒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青青与其他难民。
终究是,赌赢了!
方进面无表情的看着邹忌:“邹大人还有什么辩解。”
邹忌咬紧牙关:“下官还是那句话,那杀人灭口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方进依然面无表情道:“两方各执一词,谁也不想让,此案牵连甚大,如今两方都拿不出有利的物证来证明对方说的是作伪的话,暂时休堂,待搜集了足够的证据,再做审理,退堂。”
温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退堂弄得傻了眼,方进却不管不顾,喊了退堂之后,面色漆黑的看着邹忌:“虽是证据不足,但邹忌有嫌疑,暂时收押,来人,除去他的乌纱官袍暂时扣押!”
邹忌面如死灰,但是同时又闪过一丝疯狂,他抓到重点了,只要咬紧牙关,方进,又能奈何?还有,张麻子不能活!绝对要死!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