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肃并不认为她能查到什么证据，那些事情，是他计划了很久，小心谨慎，不露丝毫破绽才做到的。
他有自信，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找到跟他有关的直接证据。
可是他没有想到，白未央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当面，问他这件事！
他可以骗她，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甚至可以生气，气她居然怀疑自己。
凌肃有信心能圆过去。
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
他不想再骗她。
这个女人爱上的，只是一个塑造出来的完美男人，凌肃却并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谎言而已，那并不是真正的他。
他可以毫无压力地骗任何人，却独独不想对她说谎，凌肃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他逃避。
为什么不能承认？难道他做错了？难道白家不该受到惩罚？
不！那是他们应得的！
他们活该！
凌肃的眼睛里交织着无数的情绪，最终，变为了一片暗色。
他的嘴唇终于微微张开，在白未央的凝视中，吐出了两个字。
“是我。”
“……”
白未央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呼吸困难。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白未央只觉得一阵耳鸣，她恨不得现在就聋了，瞎了，是不是就不用再面对这个人了？
她的心开了好大一个窟窿，血汩汩地往外流，带走她所有的温度……
可怕的宁静，在温馨的灯光里，显得异常诡异。
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谁也没有动作，仿佛一副老旧的照片，定格住了一样。
凌肃注意到白未央的脸色煞白，在暖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比前两天更加虚弱。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发烧，凌肃很想去摸一摸她的额头，手轻轻动了一下的时候，他听见白未央说话了。
“为什么。”
白未央的声音沙哑到骇人，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发出来的，干涩，难听。
她抬起眼睛，直视着凌肃的双眸，眼神空洞的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明白，为什么凌肃要让白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凌肃却缓缓勾起嘴角，从桌上拿起倒好的红酒，放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酒液留在他的嘴唇上，在灯光下亮闪，仿佛染了血一样红润。
“因为，我高兴。”
白家没落，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凌肃心底潜藏的黑暗被翻搅了出来。
她很伤心？很痛苦？那又怎么样？谁让她是白家的人呢？
知道，就知道吧，就算她知道又怎么样？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连白家的老东西都没有察觉，却被你发现了。”
凌肃浅浅地笑起来，笑容邪气得如同地狱里的君王，让人心里发寒。
白未央承受不住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喉咙里有点甜腥的味道。
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深情款款，温柔相待的凌肃，都是假的！
现在她面前这个，噙着残忍笑容的凌肃的，才是真正的凌肃？
白未央心底的绝望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她却咬住了牙冠，不让自己失去理智。
“那个骗了我哥哥一大笔资金的公司，是你让人去做的？”
“是我。”
“投资理财失败，也是你安排的？”
凌肃挑了挑眉，“方敬亭也对白程安有恨意，只能说，是上天的安排。”
凌肃供认不讳，包括在白程安身边安放一个唐乔，让白家和孙家产生间隙，包括联网付被挪用资金的事情被举报……等等等等，只要白未央问了，凌肃就照直了回答。
每一个答案，都让白未央根本无法承受！
都是他！真的都是他！
为什么！
白未央以为自己会痛哭，可是她的眼睛里，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所有的泪水，都混合成了血液，流进了心里。
让白家变成现在的元凶，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她却还来一次一次地求他帮忙。
联网付的事情，白未央以为是政府施压，凌肃不得不接手，现在看来，她是有多愚蠢？
联网付本就是凌肃的心血，他又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她简直，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原来，都是你做的……”
气若游丝的声音，让凌肃的心底一阵阵痉挛，一种不安始终盘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凌肃不想看到她这副表情，白家没了就没了，值得她摆出这种脸面对自己？
凌肃眼里暗芒闪现，“你说错了，可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
白未央猛地抬头，对上凌肃残酷的笑容。
“你别忘了，方敬亭是你介绍给白程安，他才那么放心的，因为他相信你，才会把那么大一笔钱投进去，结果，血本无归。”
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白未央的心上，她像离开了水的鱼，张开了嘴，却根本呼吸不到空气。
“还有那个小明星，也是因为像你，不然你以为，白程安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勾引上了？”
凌肃的声音没有停，他想要将白未央一块儿拉到地狱，这些事情是他做的，可她也别想逃走！
不管去哪里，凌肃都不会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给白程安下药，是在白未央的生日上，白程安受到了刺激才会不设防。
因为唐乔这张脸，白程安才会对唐乔那么纵容。
因为凌肃将白未央娶走了，白程安才会痛恨自己的无能，想要在联网付和白氏上压过凌肃。
每一件事，看起来都和白未央没有关系，可是凌肃愣是在每一件事上，都将她的名字给添了进去。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白未央的血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她真的好疼，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可凌肃似乎还不满意。
“你还来让我救白家，他们的事情，我都不需要让人去调查，从你的口中，我就能全部知道，可真是方便。”
白未央眼前一片灰暗，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她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了凌肃的声音，只能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张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