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婧站在洗手台前，眼见着陈主任抽吸，用纱布止血，然后顺利找到出血点，用止血钳钳住。
随后，伤者的心跳恢复，血压也趋于正常。
整个过程，至多不过就是两分钟。
靳婧的手还在颤抖，她的眼泪滴落在水池里。此刻，她心里全是没能顺利完成在她能力范围内的手术带来的懊丧。
她，本可以……
可现如今，她不但害得伤者差点大出血死亡，更加丢掉了普外主任医生对她的信任，这对她刚刚开始的住院医生生涯，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她从来都是最优秀的，这次的失败，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脑中浮现出莫斯方才一直拍打玻璃的场景，和他直接点名不让她碰伤者的样子，靳婧怒火中烧，冲出了准备室。
打开门，莫斯正在门口与手术室护士争执。
“让我进去！我也是医生，我要进去旁观！”
“不行！你不是手术医生，而且你情绪激动，我不能让你进去！”
“我情绪不激动！而且我是心理医生，我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莫斯抓住护士娇小的身体，把她推到一边，就要冲进去。
“不行……”护士的话音未落，莫斯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
只不过，当他看到靳婧抱臂而立地站在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后退了半步。
“让开。”莫斯的眼里，全是血丝，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后槽牙蹦出来的。
靳婧站在老位置，一动都没动。
“除非你把我撂倒，否则别想进手术室。”
“靳婧，我把你当成朋友，你现在让开，我不想对你动手。”莫斯的拳头，越来越紧。
靳婧带着嘲笑的口吻：“你刚才在观摩室里冲着陈主任和大家喊的那些话，是把我当成朋友的表现？”
“……”莫斯吞下一口口水，“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等安雪手术出来再说！”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靳婧撑开双臂，堵死了手术室的门，“你已经毁了我主刀的手术，我不会再让你毁了陈主任主刀的手术！”
“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安雪？！”莫斯不时从缝隙里向手术室里望，“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靳婧一扬下巴：“就像我最开始说的，你要进去，就把我撂倒！”
莫斯的眼里，再没半点理智：“那就不好意思了！”
莫斯撸起袖子就准备推开靳婧。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不知哪里闪出来，从后面拉过莫斯跟他比起来瘦弱的身体，然后一个左勾拳，重重地打在他的左脸上。
“呃……”莫斯倒在地上的时候，跟地砖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旁边的医生护士都吓坏了，因为那分明就是骨头和地砖剧烈撞击的声音。
有两个认识莫斯的女护士，小心翼翼地上前来扶莫斯，却被他一把推开。
抬头，正对上靳宸恶狠狠的眼神。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靳宸绕到靳婧面前，护住她。
莫斯慢慢起来，左手本能地保护身体而撑地，现在手腕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哪里。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我就看不透你的心思，我警告你，以后离靳婧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靳宸牢牢地将靳婧挡在他的身后。
莫斯哪怕再清冷，到底也是个男人，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挑衅，擦去嘴角的血，就准备好两个拳头：“你们两个，给我让开。”
靳宸也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么？你不能进去！里面正在……”
“……”莫斯不再废话，而是在靳宸话还未完的时候，就出拳了。
有些出其不意，靳宸还没完全准备好。但是，多年在部队的训练，让他的反应能力远远超过正常人。
莫斯的拳头，与靳宸的脸“擦肩而过”，靳宸一个侧身，反而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外一掰……莫斯就吃痛弯下了腰。
“就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我过招？”靳宸眯着眼，一副不屑的样子。
眼看着莫斯就要被靳宸“吊打”，靳婧到底还是残存一点理智，示意旁边的护士叫保安。
于是，在两个男人的“战斗”正要升级的时候，保安及时赶到，将两人拉开。
靳婧整理自己的白大褂，对保安交代：“手术结束之前，不能让莫医生接近手术室一步。”
靳宸环住靳婧的肩，往外走。
走到门外面，深夜的冷空气拂面而来，让靳婧不禁一个激灵。
“好冷……”
靳宸望一眼靳婧鬓边还挂着的汗，赶紧脱下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挂着汗吹风最容易着凉。”
靳婧抿嘴，算作是笑：“我是医生，这话该我说吧？”
“随你怎么说。”靳宸赔笑，“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他根本就没碰到我。”靳婧想笑，却发现自己连个笑容都扯不出来，“你呢？”
“那小子还奈何不了我。”靳宸扬起骄傲的下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长而扎实的手指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再摸出一个打火机，打出一簇火苗。
烟头在靳宸的掌心两次明、两次暗，紧接着，靳宸薄而好看的嘴唇里，就吐出了烟雾。
收起一切，狠狠地吸一口，靳宸才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不过，那个小子的力气还真大，我差点小看了他的小身板。”
靳婧没有回话，眼前浮现出莫斯刚才“六亲不认”的表情，心里到底有些失落。
靳宸哪里会看不到靳婧的这一点点小表情。正是这样细微的表情动作，让靳宸感觉到了来自莫斯真切的威胁。
“那个小子……”靳宸刚想问一问，靳婧立刻用话回了过去。
“对了，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靳婧突然想起来。
“我走之前在车里抽了支烟，刚好听到你跟那个全身是血的人在车子面前的谈话。我留了个心眼，就没走。”
这是靳宸的官方回答。其实私心里，他只是想等等看，万一靳婧可以准时下班，那么他还可以跟她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幸好你在。”靳婧像个小女孩般头靠在靳宸的手臂边。
靳宸的心跳，开始莫名加速。
不着痕迹地抬手，将靳婧的头往里一拨，她就半靠在了他的怀里。
如果不是刚执行完任务的风尘仆仆，和夜色的掩盖，靳宸脸上的红晕，恐怕就要露出来了。
“二哥……”靳婧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其实，有件事情没跟你说。”
“嗯？你说。”靳宸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可以停止，“跟我还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刚才……我在VIP病房见到嫂子了。”
“顾明月吗？”靳宸想确定，“她生病了？”
“不是她生病，而是……”靳婧话还未完，身后响起一阵轻咳。
两人同时转身，从门里面出来的，是陈主任。
“陈主任？”靳婧立刻恢复到工作状态，“刚才的事情，请听我解释。第一次主刀，我的确是有点紧张了。类似的手术，我观摩过许多，只不过……刚才……”
“靳婧。”陈主任示意靳婧不要说话，“我是过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靳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向你道歉。”陈主任说，“刚才我看到伤者大出血，我也有些心急。再加上莫斯医生如此针对你，让你完全乱了心神，所以我认为你不适合手术了。才让你出去。”
“我……”靳婧还想解释一句，陈主任却再次扬手，示意她不需要多说。
“后来，我自己接受了手术，才发现伤者的出血的确超出普通医生的处理能力，如果不是我的经验，也很难找到出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