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明显表情一亮:“您要结婚的消息报纸上都登了,哪能不知道?”
“那……他知道了吗?”靳薄言停住。
“仿佛是知道了。”刘嫂回忆,“那天我看到报纸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靳先生早晨就已经把报纸看完,我猜他知道了,但我从没听他提起。”
“好,我知道了。”
“别在外面站着了,顾小姐真漂亮,快进来吧。”刘嫂让出路来。
靳薄言拉起顾明月的手,流畅地放入臂弯内,再抬起胳膊架住:“我们还没吃早餐。”
“是吗?那我马上给你们做。想吃什么?粥恐怕是来不及煲了,要不,我现摘点青菜给你们做青菜炒年糕?”刘嫂在围裙里擦着手,“土是土了点,但自己种的菜味道还可以。”
“行,你看着办。对了……他……”靳薄言顿了顿。
刘嫂马上就知道靳薄言想问什么,连忙回答:“靳先生去古玩市场了,过个把钟头就会回来的。”
“怎么今天去?”靳薄言狐疑。
“昨天靳先生刚刻出了一颗满意的印章,所以今天着急去卖。”刘嫂解释。
靳薄言没有回答,只是暗自叹气。
带着顾明月进屋,靳薄言提醒:“这里不用换鞋。”
顾明月点点头,望着刘嫂在菜地里的背影:“刘嫂果然很热情。她是刘叔的爱人吗?”
“嗯,他们都在我家工作了三十年了。”靳薄言放下外套,“坐,刘嫂做的东西都是我小时候的味道,你会喜欢的。”
果然,当刘嫂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青菜炒年糕上来的时候,顾明月都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食材组合在一起竟是如此地道的味道。
“慢点吃,小心烫!”刘嫂善意提醒,“刚新榨了菜籽油,我用上了。”
“难怪这么香!”顾明月竖起大拇指。
“顾小姐喜欢的话,以后就常来。”刘嫂笑得很开心。
“咳咳……”靳薄言清嗓,忽而严肃,“刘嫂,她不是顾小姐,而是我太太,不要错了称呼。”
“瞧我这个记性!”刘嫂连忙捂住嘴,转向顾明月,“我该称呼您靳太太。”
“还有,我们一个月只回来一次,她不会经常回来。”
“……”刘嫂哑然失笑,“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说话的。那小先生,你们先吃着,我去把锅洗了。”
“你干嘛这么强硬?”顾明月感觉到刘嫂的尴尬,“不是说他们在你家工作了三十年吗?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靳薄言的眼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顾明月对他的做法并不赞同,于是乎便低头吃,不再理会靳薄言。
还没放下筷子,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
顾明月抬头,一个背脊略微佝偻的老头就走了进来。
看年纪,仿佛已经七八十岁。
顾明月判断的依据,是他头发白的程度。
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靳薄言的父亲靳睿,因为他们的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靳睿看上去有超乎年纪的苍老,了无生气。
顾明月不知怎的,突然就生出一种同情来。
“咳咳。”靳薄言清嗓,示意顾明月起身。
顾明月赶紧回过神,擦嘴,起身,打招呼:“叔叔好。”
靳睿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明月,紧锁的眉头并不友好。将手中一个沉甸甸的,沾满灰的黑色塑料袋放在门里面,靳睿把身上的灰掸掉,才进门。
靳薄言偏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明月还不明就里,靳睿就开了腔:“叫爸。”
“嗯?”顾明月傻眼,根本没反应过来。
倒是靳薄言,用手肘杵了她一下:“听到没,叫爸。”
“哦……”顾明月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爸。”
靳睿回身拿起他的黑色塑料袋,往雕刻间走去,只扔下一句:“吃完中饭再走。”
门被关上,顾明月有些尴尬。
“就这样?”
靳薄言却惊讶地扯了扯嘴角:“就这样。他喜欢你。”
“什么?”顾明月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你没听错。”靳薄言对着那扇门,抱臂而立,“他喜欢你。”
中午,刘嫂特意去菜场买了菜,准备了几道拿手菜。
上桌之后,餐桌上却依旧是一样的安静。
除了筷子碰到盘碗的声音,和三人的吞咽声,没有人说话。
靳睿吃完一碗半的饭,将筷子放在碗的正中心,擦嘴。
顾明月也跟着放下筷子,以示礼貌。
靳睿却起身,示意她不必:“吃完就回去,我没空陪你们。”
顾明月眼看他又要消失在那扇门里,一种莫名的落寞充斥她的心间,赶紧补了一句:“爸,您注意身体,我们下个月再来看您。”
靳睿定住脚步,显然没想到顾明月还会理会他这样一个怪老头子。
穿着军绿色胶鞋的脚挪动角度,他偏过头,并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来不来看我都不要紧。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愣住的,不止是顾明月。
靳薄言那在手里的筷子,有些颤抖。这是这么多年来,靳睿第一次对他说出带有关心色彩的话。
眼神转向站着的顾明月,靳薄言心中竟是微微一动。
雕刻间的门已经关上,顾明月却还站在原地。
从早晨开始,她没能从靳睿脸上抓到哪怕一丝情绪的波动。
顾明月终于明白靳薄言心中积压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靳睿这分明就是几十年来极力压抑心中情感之后,整个人都不再有情绪波动了。他不是无情,更不是木讷。而是一种非病理性的抑郁。
这种强制自己去除情感波动的人,往往会让身边的人觉得无比压抑。
靳薄言一定受此影响,才会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冷漠的。而这,显然也影响到了他的性格……
当顾明月低头,想到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靳薄言也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碗里剩下的半碗饭。
“你……”顾明月坐下来。
靳薄言的声音里竟然嘶哑:“什么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