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薄言心里突然一暖，但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行。”
“那地方我挑喽！”顾明月示意靳薄言前面左转。
车子停在一条小巷的尽头，一盏夜灯下，是一家很小的面店。
“阿潘老汤面？”靳薄言跟着顾明月的脚步。
“老板姓潘，他家的面全都是用的老汤，所以特别鲜。”
靳薄言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跟着顾明月走进去。
本以为这个点，面店的生意应该很冷清。
谁知内有乾坤，清冷的小巷子里，这家面店居然是热闹的所在。
有身上纹满格式纹身的花臂青年，也有手边放着文件的加班白领，还有一对面对面坐着的小情侣，正在分享一碗面。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么小一家店居然有这样的人气？”顾明月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嗯。”靳薄言四下打量，整洁的厅堂让他勉强可以接受。
顾明月面对爆满的位子，凑到那对情侣面前：“请问，可以拼座吗？”
“可以啊，反正我们正准备结账。”
顾明月礼貌地微笑，等到老板娘亲自把桌子擦干净，她才示意靳薄言落座。
“为什么要跟别人拼座？”靳薄言有点不高兴。
顾明月小声地凑到靳薄言面前，低声：“我刚才看整个面店里，只有他们的碗快空了。”
“鸡贼……”靳薄言看着面前的菜单，“看样子你是这里的熟客了，你推荐下我该点什么。”
“红烧的话，牛肉面料最足，都是大块的牛肉。白烧的话，黄鱼面最鲜。”
“那就各来一碗。”靳薄言把菜单还给老板娘。
顾明月迫不及待地拿出筷子和调羹，准备好了。
“你有那么饿吗？”靳薄言嫌弃。
顾明月恹恹地放下筷子，兴奋的表情顿时全无：“是啊……我这么急干嘛……爸又不在……”
靳薄言见顾明月情绪一下子低落，方才的神采全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靠到椅子的后背上，缓缓道：“今晚，要不要也说说你的故事？”
顾明月勉强笑了一下，抬头：“如果你也说一个你的故事，我就说。”
“可以。”靳薄言爽快答应。
“那好吧。”顾明月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温情，“你没发现吗？这家店，离我家很近。”
“好像是。”
“高三那阵，我学习特别紧张。每天都要复习到11点以后。我爸怕我肚子饿，就会11点准时来这家店给我打包一碗面带回去。我妈老是怪他乱花钱，但我爸总是说，我要高考了，这家的高汤正好加强营养。”
“嗯，然后呢？”靳薄言今晚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后来，我快高考了，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心理压力很大。我爸就跟我说好，每天复习完之后，带我来这里吃面，我爸说这是’放风’。”
“放风？你爸还挺有意思的。”靳薄言的眼神温暖了不少。
“但是我妈知道之后，不同意，说是这么晚了出来，影响休息。我爸就跟她商量好，每天只出来四十分钟，让我妈计时。但实际上，吃一碗面加上来回，四十分钟哪里够。所以我养成了习惯，在面上来之前就准备好。然后跟我爸比赛，看谁吃的快。每次我们都被烫得鼻涕口水直流。”
脑补了顾明月和她爸比赛吃面的场景，靳薄言的脸上不自觉洋溢起淡淡的笑容。这时候，老板娘把面端了上来，顾明月闻上一口，眼圈便红了：“还是一样的味道。”
“你很久没来了？”靳薄言也拿起筷子。
“是啊，我爸走了之后，我就没来过。”顾明月低垂眼帘，用筷子摆弄着碗里的面。
“这样。”靳薄言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夹一块放到顾明月的碗里，“你跟你爸感情一定很好吧？”
“父女嘛，感情肯定好。”顾明月叹一口气，“我爸走的时候，我妈已经咽气了。我永远忘不了他那种惆怅的眼神。我爸拉着我的手说：明月，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只你一个人了……”
顾明月顿住，眼里明明有泪，但嘴角却有倔强的笑容：“不说了。都过去了。轮到你了。”
“什么？”靳薄言停下筷子。
“不是说好我说一个故事，你说一个故事的吗？”顾明月白了他一眼。
“有说好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靳薄言掩藏自己的笑容。
“靳薄言！”顾明月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你个大男人还说话不算数？快说！”
“那好吧。”靳薄言想了想，“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顾明月很好奇。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有洁癖吗？”靳薄言盯住顾明月的眼睛。
“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过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靳婧家住，结果靳婧把兔子放在我床上玩，结果拉了一床的屎。晚上黑灯瞎火的，我没注意就直接睡了进去……”
“噗……”顾明月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后来呢？”
“后来我洗了一晚上的澡啊。这件事被靳婧一直笑话到现在。”靳薄言强忍住笑，“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外传。”
“当然！要不你这男神的形象还不荡然无存？”顾明月一直笑个不停。
“靳婧这小妮子！从小就特别能惹事，我后来很久都没有跟她说话。”
说到靳婧……
顾明月突然想要打听一下：“我看你现在好像跟靳婧关系还挺好的嘛。”
“她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她妈又是上一辈最小的孩子，大家自然都让着她。”靳薄言继续吃面，“关系好也很正常。”
“我没说不正常。”顾明月突然想到些什么，“刚才你说，靳婧是你小姨的女儿？那她怎么姓靳啊？”
“这个……说来话长。”靳薄言顿了顿，“不过告诉你也没事。我小姨靳瑜和我小姨父唐越本来有两个孩子，哥哥叫唐靖，随我姨父的姓，妹妹靳婧，随我小姨的姓。”
“唐靖、靳婧？你小姨和小姨夫还挺会取名字的。”顾明月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是你刚才说，本来？”
“嗯。”靳薄言点头，“唐靖生出来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没熬到小学，就去世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问起。”顾明月皱眉。
“没关系，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以后注意在他们面前不要提起就好。”靳薄言很平淡地讲起。
“以后？你还要让我见你家人？”顾明月有些发怵，因为第一次的经历并不愉快。
“为什么不见？你是靳太太。”靳薄言指指顾明月的碗，“你怎么不吃？”
“我吃……”顾明月重新拿起筷子，“好吃吗？”
“不错。比刘叔煮的好吃。”
“真的？能入靳大总裁的法眼，这面真是荣幸。”
“你要祝我生日快乐吗？”靳薄言坐端正。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形式化的东西了？”顾明月白眼。
“娶了你之后啊。”靳薄言居然有一丝得意，“我现在觉得，形式化的东西，也很重要。”
“那好吧，等我买一个蛋糕，再给你唱生日歌行了吧？”顾明月含笑。
“蛋糕？我又不吃甜的。”
“我吃啊！生日蛋糕不就是该分给别人的？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买蛋糕，你在7点前回家？”顾明月问。
“好。”靳薄言一口答应，“你的汤让我尝一口。”
“哦……”顾明月把碗推向靳薄言。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这个城市千千万万的情侣、夫妻一样，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免疫了外界的干扰。
在外人看来，就是幸福的一对。
吃完这一顿，顾明月信守承诺，抱着被子和枕头，敲开了靳薄言的房门。
“来了？”靳薄言正在看杂志，自动就把身边的位子腾出来。
“嗯。”顾明月躺下，脸朝着没有靳薄言的那边躺下。
“转过来。”靳薄言放下杂志。
“你只说一起睡，又没说要朝哪边……”顾明月故意。
“矫情……非得让我动粗。”靳薄言长臂一拉，顾明月就落入他的胸膛。
下一秒，靳薄言已经喊出一句：“关掉台灯。”
顾明月感受着靳薄言的体香和规律的心跳，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很快，就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靳薄言极其柔软的声音落在顾明月耳边：“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第二天早晨，顾明月醒来的时候，靳薄言已经冲完澡，在穿衣服了。
顾明月慵懒地支起半个身体，靠在枕头上：“你起来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故意没叫你。”靳薄言扣上衬衫领扣，“今天怎么安排？”
“我等下要去医院看姑姑，顺便找机会把你的纸条放她包里。安排好姑姑的晚饭我就回来，买个蛋糕等你。”顾明月又补充道，“要不我再订个和牛？我觉得你好像喜欢吃。”
“和牛我来订，你买蛋糕就行。记住，买你喜欢的口味。”靳薄言坐到床上，点点顾明月的眉心。
“知道了……”顾明月躲开，“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