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葛秋秋伸手抚上他眼前的白绢，满眼心疼。“是我……”
“莫要再自责。”意无晴道。“你已受过处罚。”
葛秋秋伸手便要去解那白绢，意无晴却有些惶恐地想要躲开。
“不要看。”意无晴下意识抬起手去挡。
葛秋秋没有理他，双手一解，白绢滑落，她终于得以看到他的双眼。
他的眉眼还是如此好看，眼中的那片星辰还在，却失去了星光。
魔焰的威力她是知道的，所及之处，草木皆毁，好在他是神仙之躯，只是被灼得失明，若是凡人，恐怕当时整个躯体都已经化作齑粉了。
他一定很痛。
“天君，您的眼睛，再好不了了？”葛秋秋颤声问道。
“无妨。”意无晴淡淡说着，摸到那条白绢，将它重新蒙上。“你下去吧，本君要清修了。”
说罢，轻轻推开她，正欲起身。
“是你……带我回来的？”葛秋秋看着他，脸上似有些许喜色。“你……是不是很想我回来？”
意无晴沉默片刻，淡淡道：“是灵狮带你回来的。”
“你调整一下身子，就去休息一会儿吧。”意无晴站起来，摸到炼丹炉边，又坐下闭眼修炼。
葛秋秋看着他，脸上泪未干，笑意又显。尽管失明了，却还是那千百年不变的性格。
通明殿。
“姐姐！你回来了！”向秋冬一见到葛秋秋，几乎是飞扑上去将她抱住。
“呃……”葛秋秋一时被向秋冬抱得喘不过气，只能不知所措地傻笑。
“咳咳。”坐在一旁的九霞圣君喝着茶，阴阳怪气地咳了两声。
“拜见圣君！”葛秋秋忙推开向秋冬，过去给莲觞行礼。
“回来了。”莲觞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句。
“姐姐，是圣君去黄泉把你的记忆拿出来的。”向秋冬道。
“多谢圣君！”葛秋秋嗑了一个头。又想起什么，道：“我体内的精元……”
“当年魔元将圣元吞没，故而化出来那个叫秋娘的魔女，刺了无晴一刀后，圣元才突然被唤醒，再次吞噬了魔元，你葛秋秋才能回来。”莲觞解释道。“这么说你可懂？”
葛秋秋摇摇头。
“算了，你回来就好。”莲觞无奈笑了笑。“来通明殿有何事？”
“天君的双眼……可有法子医治？”葛秋秋问。
“若是能治，神皇早就给他治了。”莲觞叹了口气。“那毕竟是魔焰，大概还得过上个千百年或许会稍有好转。”
“……”葛秋秋难过地低下头去，天君失明，自己也有一份责任。若是意无晴这眼睛好不了，她怕是要一起内疚个千百年。
“唔……”莲觞也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看着她失望又自责的表情，实在于心不忍，只好道：“要不，你就去你们那儿的花园找找看？”
“花园？”葛秋秋抬起头。
“宝光殿花园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每一样都可做为仙丹的药材，定有可以治眼睛的。”莲觞道。“这么些年，无晴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能自己炼药，你既然回来了，那没事的时候便去花园里看看吧。”
葛秋秋听罢，立刻喜笑颜开，又磕了几个头：“多谢圣君指点！”
话音刚落，她甚至连请辞都忘了，眨眼便消失在殿内。
宝光殿。
“黄千明，花黄呈碗状，味酸。愈天下眼疾，服用后可复明。”葛秋秋已经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多日，翻遍殿内的丹药典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味可能治愈意无晴双眼的药来。可这又不是普通的失明，这个叫什么黄千明的花到底有没有用啊？
“秋秋，奉茶。”正纠结着，便听见正殿那头的天君在叫唤。
“来了来了！”葛秋秋放下书，迅速给他沏好茶，端到他面前。
“你在做什么？”意无晴问。
“没什么……”葛秋秋给他倒好茶，双手捧到他面前。
意无晴也不再多问，接过茶喝了起来。
葛秋秋见他喝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便去替他收拾那案上的书卷。似乎是很久都没有收拾过，案上铺满了纸张，上面写满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字。笔画稚嫩生涩，绝不是他写的。
难道是转世后的自己写的么？葛秋秋越看越起劲，时不时还偷偷瞄一眼意无晴，没想到这个天君，还手把手教人写字。
无意间，翻到一张，字迹很是奇怪，一半像是意无晴的字迹，另一半又不像是他的，这些偏旁和几个单字，却组成三个字“秋意浓”。葛秋秋看了好半天，似乎看出了些名堂，笑了一声，走到意无晴身边，有意无意地问道：“天君，”
“嗯？”
“我不在的时候，您可有想我呀？”
“……”意无晴沉默片刻，道：“没有。”
“那这秋意浓，是谁写的？”见他死不承认，葛秋秋决计再逗他一回。
意无晴一愣，袖中的手突然将衣袖攥成一团，虽看不见白绢之下的神色，葛秋秋也知道这意无晴大概是不好意思了，知道他是这么傲气的一个人，葛秋秋也不逼问他了。美美地将那张纸折好收起来。
“您啊，就好好修炼吧。”葛秋秋笑了笑，准备退下。
“有。”意无晴突然开口了。
“啥？”葛秋秋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意无晴顿了顿，又道：“日夜都在想。”
这回终于是轮到葛秋秋不好意思了，去花园之前，她回过头冲意无晴喊了一声：“我知道！”说罢，只听得细碎跫音，殿中便安静下来。
然而，坐在炼丹炉旁的银华天君却笑了。
“黄花……黄花……”在殿前花园里的葛秋秋很快便将方才的事抛至脑后，专心为意无晴找方才那书上的黄千明。园中黄花不少，葛秋秋找来找去，她自认为是碗状的黄花，就只有两株。一株的蕊是白色，而另一株的蕊则呈橘红色，葛秋秋还特地回去翻了书，并没有细说花蕊的颜色，两株花看着很相似，那哪一朵才是黄千明呢？
若是要验证，恐怕只有以“味酸”来判定了。
反正自己在清天都过了这么久了，吃错也没什么关系吧？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葛秋秋还去确认了一下炼丹炉中的妙元丹是否足够。这才又回到花园里，深吸一口气，先将那朵白蕊的黄花摘下一瓣，放入口中嚼了嚼。
“咦？”这花瓣竟是甜的！
那这一株定不是黄千明。
不过还挺好吃的。
想着，葛秋秋又摘了一瓣嚼了起来。吞下第二瓣后，葛秋秋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办，忙试了另一朵橘蕊的黄花，一阵酸涩之味，葛秋秋立刻“呸呸！”几声吐了出来。看来，这橘蕊的便是那黄千明了！
想到天君的双眼有救了，葛秋秋忙将它连根拔起，又进殿去捣药去了。
这才捣了几下，葛秋秋便觉得有些浑身无力，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儿来，渐渐觉得有一股燥热之气，正在她体内流窜冲击，弄得她好不舒服。葛秋秋大概是知道自己一定是方才吃错药了。便吃力站起来想要去炼丹炉里拿妙元丹。
“咚！”还没靠近炼丹炉，葛秋秋便踉跄跌了一跤。意无晴察觉到异动，问：“你怎么了？”
“我……”葛秋秋的脸憋得通红，“我想喝水……”
说着，葛秋秋站起来，快步走到意无晴面前，拿起他面前的茶壶就要直接往嘴里倒。
“嗯？”意无晴顺势拉过她的手腕替她把了把脉。眉头微蹙：“你吃了仙阳草？”
“仙阳草？”葛秋秋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其中有一味仙阳花，因药性过烈，师父便带我去披香殿求玉女大人，采阴补阳。”
意无晴当初好像是怎么说的来着。
“……”葛秋秋将手抽走。“除了……那个……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意无晴道。
“这……”葛秋秋好不容易站起来想逃离，才走没几步，又跌进意无晴怀里。
意无晴无奈摇摇头，索性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就不能，先把我的穴道封住么？”葛秋秋看着意无晴，几乎是在哀求。
“你想气冲经脉而死？”意无晴问。
“不想！”葛秋秋回答得斩钉截铁。
“嗯。”意无晴应了一声，便开始解她的衣服。
“还是别……”葛秋秋忙抓住他的手，她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瞎了，看他解衣服的样子，熟练得很，哪里像一个瞎子？
“你说过，你喜欢我。”意无晴突然道。
“我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葛秋秋嘴硬道。
“那这是不是事实？”意无晴问。
“……”葛秋秋无言了一会儿，终于红着脸忍怂。“是。”
“你还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每天都想跟她行房中术。”意无晴淡淡道，仿佛他正在讲道授业。
“……”葛秋秋此刻只想穿越回去给当时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捅两刀。
“可是……天君您什么都看不见，这多麻烦啊。”葛秋秋还在找理由。
意无晴突然笑了：“又不是第一次解你的衣服。”
“天君，您真是个混账。”尽管她四肢无力，但她还是用力骂了一句。
“那，”意无晴手轻轻一拉，衣带便被解得干干净净。“我去叫别人来给你解这仙阳花毒？”
“哎！别别别！”葛秋秋吓得抓住他的手，脸红到了脖子根。“还是……您解。”
“谁解？”意无晴似有意逗弄，又问了一次。
“您……”葛秋秋细声道，连现在自己的心跳声都比这一声要大。
“再说一次，谁？”
“……”葛秋秋无言。“您还是让我气冲经脉而死吧。”
“那不行。”
语落，意无晴不知几时已经褪下她的外衫，手在她的颈边来回摩挲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啄上去。
这个人不是千百年来一直清修的么？为何做起这事来却轻车熟路的？而且他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
意无晴压在她身上，葛秋秋看着意无晴的脸，尽管隔着一层白绢，但她仍能感觉到那白绢后的目光灼灼，而意无晴，也在透过那白绢“看”着她。
直到他的银发垂在她的脸上，她才知道，这真的没有在做梦。
就算这只是单纯的修房中术，就算只是他单纯想给她解毒，她也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性正发作，葛秋秋突然伸出手，抱住意无晴，看着他。
意无晴愣了一下，葛秋秋几乎能想象此刻那白绢下的惊愕的神情。
然，白绢下的嘴角竟微微上扬，意无晴俯下身去，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他看不见，只能这样来感知。
对于意无晴来说，他也是直到现在才有她已经回来了的实感，他此刻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感受她。
“天……天君……您怎么了……”葛秋秋只觉得颈部痒痒的，双臂为意无晴所制，她也不敢妄动。
“啊！”忽觉肩上一阵略带酥麻的疼痛之感，意无晴居然咬她！“你咬我！”
意无晴抬起头，“看”着她：“自将你的转世接回来后，我总是害怕那不是真的。”
“什么？”葛秋秋听得有些茫然，她知道自从意无晴失明之后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但是她不知道有那么严重。
“我总觉得是幻觉，我怕一碰你，你就不见了。”意无晴轻道。“我……”
话音未落，意无晴只觉唇上一软，葛秋秋竟主动亲了上来！
“如何？”葛秋秋松开他，笑道：“现在有实感了吗？”
意无晴还在错愕之中，就这么又愣了半晌。好像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于是他欺上去，抬手轻拂，四周帐幔尽数落下，只依稀见得帐内双影浮动。
迷梦遮眼人不觉，娇应莺啼足轻颤。恰是秋意正浓时，暖风乍起入帐来。
葛秋秋醒过来时，身后之人抱着她睡得正酣。这大概是葛秋秋第二次看这个银华天君睡觉。她回过头去瞄了他一眼，脸不禁又红了红，这绝对是她第一次看到裸身的男子，何况这个男的还是神仙！原本在任何情况下都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此刻凌乱地披散着，虽眼上的白绢仍在，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葛秋秋看得入神，身子稍微动了动，身后之人立刻醒了过来。
房中术都修过了，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么？
好吧，那是解毒。
意无晴醒过来，揽着她的双手下意识又紧了几分。确定她还在自己怀里，他这才安下心来。
葛秋秋却突然不自在了。
“那个……”葛秋秋好不容易开口。
“嗯？”
“多……多谢天君。”
“谢什么？”
“解……解毒……”
“嗯。”意无晴淡淡应了一声，一本正经。
“那啥……那您先让我起来……”
“不行。”意无晴贴上来，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就这样静静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他才轻轻道：“秋秋，你终于还是回到本君身边来了。”
语气中竟有一丝激动。
“以后，再不许你离开本君身边。”
葛秋秋心中一动，嘴角渐渐扬开，眼中似有晶莹闪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回应。
“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