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新学员入所
楚珂2018-05-29 11:392,775

  入所的第一天,就是学规矩,我们首先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教室,按照要求背诵《所歌》、《信条》、《十要十禁》,有专门的老学员在前面讲解,每个人都会拿到一份打印的资料,剩下的几天,就是自己记忆背诵,最先开始背出来的人,会有加分奖励。我看着纸上的内容,机械的读着:“我是一个人生旅途的迷失者,因贪图享乐卷入痛苦的漩涡,心灵在疯狂渴求中堕落……无数次扪心自问,追求快乐有何错,错不该抵制不了毒品的诱惑……在这里我庄严宣誓,珍爱生命,远离毒魔……”我想真是造化弄人,来这里之前,我是Z大文学院的院花,刚刚考完研,书香之路在等着我去踏足,而因为一个饭局,我变成了堕落的忏悔者,再这里接受改造,而且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真的不是吸毒鬼,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荒谬的吗?过去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荒谬的其实是自己,自己企图去改写命运,自大到以为人生可以按自己既定的轨迹去实现,自然会遭受到命运的嘲讽。凭着良好的学习能力,我成了第一个背诵通过的新学员。当时给我考察的是谭队长,她显然很意外有人会这么快就完成,帮我登记好了之后要我先别走,随即喊人拿来了我的档案资料,她翻着材料说:“还是Z大毕业的,那是高材生啊,怎么来这里了?要珍惜前程啊。”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跟我聊了下家庭情况,以及自己的状况,我告诉她我是刚刚接触毒品,意外的是她没有怀疑,并表示现在大学生吸毒群体越来越庞大,校园也不是清净之地,有很多无知的学生都是在没有意识防范的情况想沾染了毒品。我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在一边站好,她好像很欣赏我,对我说:“我看你还算是清白的,人也聪慧,你就担任文书一职吧,没事的时候就在车间做事,大多时候帮干部忙。如果能够胜任,就可以加分。”她看着我对她说加分没有什么反应,补充了一句:“加分高的,可以提前出所。”我一听第一次感到有些精神,用力的点点头,她微笑了说:“那你先进去,我会安排人带你几天。早点上手啊。”

  第二天就来了一个老学员找我,她是现任文秘,只有一个月就要出所了。我跟着她跑来跑去,她告诉我每份资料放在哪里都要铭记于心,免得干部要的时候找不到那就糟糕了,在做一些表格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排版美观,这个位置进出办公室会很频繁,但是每次都要切记打报告,并且告诉干部你要拿什么东西,得到同意之后才能拿,事情多而繁琐,自己对于每个小细节都要做到心里有数。我学了几天,发现在这里做文书比在外面辛苦多了,一点小问题没做好,遇到脾气好的干部就是要你重做,遇到脾气不好的,还会把你臭骂一顿。我刚刚感觉到有点熟悉,就听到刘队长细细的嗓音在喊:“谭队长会抢人咯,鹿曳是入所我就看中要进文艺队的,现在怎么办吧。”刘队长的文艺队是队上的特殊存在,第一人不好找,要年轻貌美身材好,人还要机灵的,不然舞蹈动作怎么都教不会。第二文艺队是所里非常关注的点,每次大型活动都少不了文艺队出节目,文艺队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所领导对你能力的评估,所以大家一般也会先让刘队长选人,偏偏我那天轮到刘队长休息,她没在队上,就让谭队长捷足先登了。面对刘队长的抱怨谭队长也不生气,依旧是面带微笑的说:“对不住你啦,我以为你不要人呢,这可怎么办吧,鹿曳也刚上手做文书,这个位置也缺不了人啊。”刘队长因为能歌善舞又会主持,经常在所里甚至厅里领导面前露脸,人也就骄傲了些,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够圆滑,听到谭队长这么说,她瞬间拉下脸:“那鹿曳得进文艺队啊,马上就是建所二十周年纪念日了,文艺队人只少不会多哦。”谭队长显然也知道建所周年庆是次大活动,千万不能搞砸,喊我过去问道:“如果让你同时担任两样能胜任吗?”我犹豫着不做声,首先是在这里每天早起晚归,吃不饱睡不好,加上心中苦闷,精神状态一直不佳,我并不想揽这么多事情。其次就是我发现在这里的一个原则就是要低调,尽量做到不起眼是最好,所以我并不想答应。“你要是能做下来,分肯定加的是最多的,表现好的话,我跟大队长可以帮你争取一切能争取到的优惠政策,我想你应该很想出去吧。”出所,是这里每个人的梦想,是最大的诱惑,谭队长的一番话很显然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只好答应了。

  进文艺队第一天就是李雪花带我,因为我没有舞蹈基础,就从压腿开始,还有几个学员也在做基本功,压不下去的,就两个老学员按住你往下强行压,训练室经常是鬼哭狼嚎,好在这里没有在车间要求那么严格,你说说话,喊两句没人会教训你,另外能进文艺队的都是年轻素质高一点的,所以整体氛围相对来说比较好,我也适应的很快,生活就在文艺队和文书工作中打转,累是很累,神经紧绷怕万一做错了,但也因为这样,我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起初最忙碌的一段时间,我甚至都没有去抱怨命运的不公,没有去恨害我的人,我只想着要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好好在这里活下去。

  由于我是新人,最开始,都要去孝敬老学员。刚刚进来的我对于这些都懵懂无知,以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的开水瓶总是水没了,晒的衣服掉在地上,甚至很多人都有些排挤我,经过肖君提醒,才知道自己不守规矩,这是活该。“新来的人,最开始就是要孝敬门厅、总管、线长、生活委员、学习委员、文艺委员这六大巨头,其次是寝室长和有脸面的老学员。你家里经济状况怎么样?很多新来的为了孝敬,前一个月,都饿肚子咧。”肖君指点我要在下次去超市的时候买够烟和槟榔,一般是两包烟两包槟榔的标准配置,再另外平时什么方便面啊,零食啊之类的都不能吝啬,别人没有了,你哪怕就只剩下一包,也要笑眯眯的奉上。这样你只要你自己低调一点,不去惹是生非,就基本上能在队上相安无事的生活,如果你想仗势欺人,就认个厉害的哥哥,以后就只用孝敬她,但是认哥哥除了物质上,生活上你也要帮忙洗衣洗碗捶背捏脚甚至晚上睡觉,哥哥想摸摸你玩玩你,你也要顺从。我听完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一张方案,卡里的钱一直是很多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心里恨着佘澄远,不是因为他的饭局,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可我现在却偏偏还要靠他的钱活下去。

  很快轮到这个月的上超市,我喊肖君帮忙,大包小包提回寝室,一路上引人侧目,大家都在背地里议论。我在标准配置的基础上翻了一倍,在肖君的陪同下,每个寝室去孝敬,一轮下来,终于在队上打下了基础,大家都笑眯眯的表示姐姐妹妹的,以后互相照应。回到寝室之后,我跟肖君都松了口气,虽然事情不大,但是也真的累人、心累。我丢了一包糖给肖君,两个人正嚼着糖放松,却不知道这次行动,给我招来了大祸害。当晚谢华就爬上了我的床,说妹妹这么有钱,长得又这么水灵,以后不要管别人了,就孝敬哥哥我,哥哥保证好好疼爱你。那噩梦般的夜晚让我明白在这里不仅要伏低做小,也要有让别人忌惮的实力,这样才是立住脚跟的做法,而过了那晚,我正面对抗谢华的事迹广为流传,大家看我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敬佩,如此种种加起来,我在队上,除了谢华,其他人都不会找我麻烦了。

继续阅读:(三十)意外的死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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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色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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