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很大，从一个山谷越到一个山谷，裹挟着阵阵寒意。
赫连川脚步匆匆，直奔西侧最里的书房而去，或许是因为风吹得多了，四肢都变得僵硬，对冷的感知也麻木。
就在两分钟前，以可跑来说，莫小陆和何绵绵准备就绪，马上离开了。
房间里亮着灯，可大门紧闭，窗户也关着，屋内的景象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赫连川敲了敲门，房间里响起了莫小陆的声音。
“你来了。真好，谢谢你能来送我。”
他用极轻的声音唤，“小陆……”
“请原谅我不能给你开门，打开镜子国的通道，是我们镜子国的秘密，接下来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能站在门口听我说完吗？”
赫连川不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她在里面看不到，于是又说，“你说，我在听。”
“小川川，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我来到人类世界的这段时间，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知道就好。”赫连川在门外暗暗回应。
“不过——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想给你添麻烦，给你添许多许多麻烦。因为你真的很厉害，所有的苦难，都能解决。我喜欢这样的你，永垂不朽的你。”
“永垂不朽不是这么用的，傻瓜。”他浅笑。
“我这两天给你相了不少姑娘，看着都蛮不错的，照片在第二个抽屉里，背面有联系方式。”
“还有不要再惹爷爷生气了，多哄哄他老人家。”
“不管多忙，都要记得吃饭。”
“我在书里看到说人类吸烟对肺不好，你千万别再吸烟了，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赫连川，不论多远多艰难的未来，你都要走下去。开心一点儿，笑一笑。”
“赫连川，后会无期。”
房间里不再传来莫小陆的声音，赫连川迟迟才缓过神，抡起拳头敲了敲门，声音嘶哑，“开门！”
没有回应。
“开门，莫小陆！”
以可一直躲在暗处窥视，被赫连川一声怒吼吓得跑出来，“川、川少……”
“以可你快去拿钥匙，把门打开。”
“好好好。”以可踉踉跄跄地跑去找钥匙，再回来，发现门已经打开了，“川少？”
房间里有一块石头，周遭布满碎玻璃，抬头一看，玻璃面目全非，而赫连川垂着头黯然地坐在角落，贴着镜子，他的唇瓣在动，似乎自言自语什么。
“后会无期。”
靠近了些，以可还是没有听清，视线落在赫连川血淋淋的拳头上，上面还嵌着碎玻璃。
以可双膝跪地，捧着这手，“川少，我、我带您去包扎一下。”
“不用，我坐一会儿，你先出去吧。”赫连川挡住以可正欲上前来扶的手。
“我……好吧。”以可喟然，早知如此，为什么还要逼着太太离开呢。
以可在门口偷偷地看了许久，心里害怕起来，担心川少会做什么傻事。于是赶忙通知了赫连茂老爷子。老爷子一听到小陆离开，拄着拐杖匆匆忙忙赶来，看见一地狼藉的景象，怒火中烧，正欲开口教训，“你——”
一看到墙角里蜷缩着的赫连川，心头又软了下来。
赫连茂想起在孙子年幼的时候，曾经在放学路上捡了一条流浪狗，爱不释手，喜欢得很，偷偷地藏到书包里带回家。没想到这狗不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溜了出来。急得他哭着找了两天，饭也不肯吃。
两天之后，找到了一具僵硬的狗的尸体。小狗误吃了老鼠药，就这么被毒死了。孙子当时就是这么一副表情，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
后来，时间虽然把这份悲伤冲刷淡了，可老爷子却记得，孙子再也不愿意养狗，甚至于任何有关的宠物。
这孩子看似不近人情，但却比谁都善良，不堪一击。他内心深处认为，是他将小狗带回家，才导致小狗的下场。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直没有放过自己。
这一次，小陆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应该更大吧。老爷子拧眉，朝着身后的以可示意，然后轻手轻脚地和以可一同走开。
给他一点时间，治愈自己。
当然，没有人知道，在同一时刻，寂静的草地上，一架直升机刚刚离开。
“这招调虎离山，用得很妙。”池疯子咧嘴笑着，用一副捡到宝的表情看着对面的莫小陆。
提前在手机里录好声音，然后让何绵绵等着赫连川来的时候播放，转移赫连川的注意力。而其实，真正的莫小陆却在草地等待直升机。
“川少这么多疑的人，到头来还是上了你的当。难怪说爱情使人盲目。”
莫小陆心情并不好，没好气地冲着对面的人一喝，“你马上打电话和记者澄清说明，证明那些事都是空穴来风的。”
池疯子挑衅地笑了笑，仿佛发现更有趣的事情，“你是真的很担心赫连家，还是担心赫连川？”
说时迟那时快，莫小陆已经站在直升机门口，“你不说，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说说说。”池疯子无可奈何地笑笑，立即打了电话，“你好，我是生物研究所的池博士，关于近来报道的外星物种一说，我愿意接受你们的采访……”
“满意了吗？”
莫小陆重新回到座位上，“我再强调一遍，只有赫连家和莫氏集团脱离绯闻危险，我才会好好配合你。”
“好，就喜欢你这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决绝。”池疯子火上浇油。
直升机降落的地点不是先前去过的“石块”建筑物，没等莫小陆疑惑，池疯子先开口解释，“我怕川少发现了，一把火烧了我那研究所。”
莫小陆不用想也知道，这老疯子一定是想独占资源。偷偷地把她解剖研究，然后一个人独揽功劳。
“你别这么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看着怪渗人的。”池疯子作势擦了擦双臂，“比我昨天解剖的那只变异鼠还难看。”
“呵呵。”莫小陆抽了抽嘴角，瞧见疯老头子在一旁“咯咯咯”笑个不停，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疯子。”
池疯子安排的住所，窗明几净，和他本人的邋遢形象成为反比，所以莫小陆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在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池疯子让她做的事情就是休养生息，简单来说，就是圈养模式。
莫小陆想起看过一个美食频道，主厨每每切割猪肉鸭肉的时候，都要先给她们按摩一下，说这样烧出来的肉松软好吃。
池疯子用的办法，估摸着也是这个原理，先消磨她的意志，然后伺机下手。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莫小陆也就看透生死了。脑海里不再幻想着自己被刀子劈开时那皮开肉绽难看的样子，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享受最后的时光里。
池疯子是个十足的怪咖，别墅里什么都有。看得出来，他也是一个对万物充满兴趣的家伙。
这一点完全可以从莫小陆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条蛇吻醒，又或者是被一只猪拱到床底的体验得到充分论证。
“这他么的就是个动物世界啊！”莫小陆摇了摇薯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大眼蜘蛛，仔细从脑海里摸索着记忆。
刚才，她应该没有，吃错吧？
大眼蜘蛛被莫小陆一瞪，害怕地扒开薯片，往下钻进去。
莫小陆嫌弃地将薯片投进垃圾桶里，抬头看向天花板的监控器，喊着，“疯老头儿，回来的时候给我再带一包薯片，都吃完了！”拢了拢双腿，打开遥控器，里面照旧只有泛白的雪花。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信息太闭塞了。
连电视都没有讯号，也看不到新闻，也不知道赫连川他们怎么样了，危机解除没有。
“那可是赫连家啊，哪能这么一下子就倒下了呢？”疯老头儿说自从那天他开了新闻发布会后，记者在他的条理清晰的说明下，重新塑造了根正苗红的世界观，现在愚民都各回各家了。在池疯子长篇累牍的长达三十分钟的阐述中，关于他如何条理清晰的说明就占了整整二十九分钟。
房间里冷不丁冒出池疯子的声音，“又在意淫赫连川了？”
猥琐的老（色）鬼！
莫小陆翻了个白眼，慵懒地打个哈欠，“疯老头儿，你可认真点儿，手里那怪物都被你切歪了。”
“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