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突如其来的刹车惊醒，以可整个人弹起来，头顶撞上车顶，吃疼地“嗷”了一声：“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世界末日了？”
车窗外有人敲门，刚摇下车窗，就听见一口粗糙的嗓音在咆哮，“不想活了是不是？好好开着车你忽然停下来，你他么有病啊你，开宝马就可以乱停车了……”
窗外的人在喋喋不休，赫连川却保持着一脸淡漠，反倒显得男人在自言自语。可是聒噪粗鄙的声音，让莫小陆平静的心又汹涌起来，莫名觉得烦躁异常，她一拍座位，“你他么嘴巴给本公主放干净点！你他么以为自己是人呢！”
男子急了：“你他么才是个人！”
卢瑜和以可默契地笑出声。赫连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签好了支票，让以可递给男子。
“你以为有钱了不起……”男子一看这金额，后半句也没再说下去，转身就走了。
有钱还真的就是了不起。
车子重新平稳地滑了出去，莫小陆回头望了一眼窗外远处渐行渐远的小白点。
小狗狗，下次不要乱闯马路了，你可不是每次运气都这么好，能遇见小川川这样的大好人的。
“川少，今天咱还真的是不宜出行。”状况外的以可嘀咕了一句，他还在耿耿于怀之前自己的屡次“失误”，这下终于找到原因了，“您看吧，就连您这神车手都栽在路上，不能不信邪……”
旁观的莫小陆，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赫连川反击。
说来也是奇怪，像赫连川这么高冷的人，到底以可具有什么本领，居然能够长期潜伏在他身边，雷打不动。
莫小陆还在想着赫连川要怎么应对以可这个神神叨叨的话痨。只见赫连川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风驰电掣般滑出去，狂风从降下一般的车窗灌进来，在耳边拉出“呼哧呼哧”的声响。以可迎着风，抱紧安全带，艰难地阖上嘴巴，将车窗关上。
“我的川少……您别开这么快……”
赫连川这是在用实力打脸。
莫小陆轻嗤一声，还真看不出来小川川还蛮爱面子的。她微微眯着眼睛，视线聚焦在窗外。
车速快和车速慢的时候，窗外的世界又是截然不同。清晰的建筑线条，鲜明的景观色彩，都在疾驰的速度中被抹开，没有界限，宛如一幅没有篇幅限制的画幅，不断地延展。
以前隔着一面镜子，只能窥视这世界的一角，零星的了解都是在祖祖辈辈的传达之中积累。在镜子面前看尽太多的喜怒哀乐，听遍太多的酸甜苦辣。
莫小陆还记得有一次，似乎是十岁的那年，莫陆陆坐在镜子面前哭鼻子，吵吵嚷嚷着说不喜欢这个世界。莫小陆在镜子那头，也控制不住地吸鼻涕擦眼泪，可是她不懂莫陆陆当时的心情。
想来，那是莫小陆唯一一次流过眼泪，连眼泪的味道还没有尝清楚。后来，莫陆陆很少会在镜子面前流眼泪，莫小陆静静地看着莫陆陆，在那张郁郁寡欢的脸上涂抹着，唇上一抹鲜红，显得尤为楚楚动人。
莫小陆也曾憧憬过，如果有一天能亲自到这个世界看一看，走一走，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做人真的这么不好吗？
有着千万种模样的世界，以及一群有千万张面孔的人类。
再怎么不好，那也应该比自己好吧？她甚至连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控。
“到了！”以可的一声提醒，将莫小陆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眼一看，赫然醒目的褐色牌匾写着“白云山庄”四个字，如行云流水。
等到众人下车，赫连川开着车子就从一侧小道离开。以可在前方带路，莫小陆边走边看，卢瑜牵着妈妈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地用余光窥探周遭的环境。
山庄很大，建筑风格是传统的中式建筑，碧瓦朱甍、层楼叠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看得几人目不暇接。一不小心，还真的容易迷路。
绕了几个弯，顺着石子布成的甬路，又走过一条长廊桥，莫小陆的目光霎时间被一片翠绿的竹林吸引。河对岸一根根轻盈细巧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前面就马上到大厅了，老爷已经等候许久了……”以可走着走着，顿觉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莫小陆驻足原地，眼睛痴痴地盯着竹林的方向，“莫小姐，怎么了？”
“我觉得那片竹林我见过。”说话的间隙，莫小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竹林，着迷般深陷，总觉得在那片竹林之中藏着什么。而且，都隔了一条河了，为什么还要用篱笆围起来呢？
卢瑜甩着小辫子，也顺着竹林看去，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同。
“那片竹林，听说在山庄筹建的时候，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后来山庄建好了，却发现竹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而且大小面积和当初被清理的一模一样，后来老爷子就派人建了一个篱笆，把它围了起来，又挖了一条河，将竹林隔开……”
电光火石之间，莫小陆的脑海里迸发出一个景象，这片竹林，不就是镜子国的禁地吗？只是因为这是禁地的出口，所以莫小陆一时之间才没有认出来。她那天，就是从竹林的那端走进来，然后……
“竹林里面有石碑吗？”莫小陆屏息凝视，郑重其事地看着以可。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那片竹林阴沉沉的，从来没人进去过，再说了，还隔着一条河呢，这河看着很浅，其实很深的。”听到“石碑”两个字，以可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墓碑”，冷不丁回望了一眼竹林，顿觉头皮发麻，催促着：“莫小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可是——”莫小陆有些不情愿，但如何过河确实是个问题。
“走吧，爷爷等很久了。”就在莫小陆还在纠结的时候，赫连川已经站在身后。莫小陆侧首，两人视线正好撞在一起，不偏不倚。
赫连川一直是面无表情，眉眼冷清，说是对视，倒不如说在审度。他想从莫小陆那双人畜无害的澄澈眸子中看出别的什么，可是越是看得仔细，就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如同白纸般，看不出一二。
莫小陆眸光带笑，冲着赫连川眨了下眼睛，颇有几分调皮捣蛋，转身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