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是明媚天空，瞬息之间又被黑暗侵蚀，变成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肃杀而死寂。
“别、别过来……”他蜷缩着，双手抱头，唇瓣抖动，“不要……”
霎时间有光忽明忽暗，诡秘暗影自四面八方而来。
“你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没有人会爱你。”
“来吧，我们合为一体，一起去报复这个世界。”
混沌的声音在头顶萦绕着，一抬头发现，乌鸦聚集成一片，正压下来。
他终究退无可退，浑身战栗不止，“不、不要……”身后的那面墙不知何时忽然消失，他身子没有依靠，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变成头朝地的姿势下坠。
企图抓住什么来停止这坠落，可是他伸手去捞，空空如也。一束光打下来，照出老奶奶的模样。
“……奶奶。”他挣扎着，想要求救，可是他没办法翻过身子，只能倒着看。
那张慈爱的面孔骤然间转换成龇牙咧嘴的魔鬼，手里拿着擀面棍，朝着他的头就是狠狠的一棒槌，感觉脑壳被脆生生砸开。
“啊——”李维安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绷直了身体，额头细密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他下床，赤脚走到窗边，步伐不稳，将窗帘拉上，挡住太阳。
他平静地走到洗手间洗脸，然后喝完桌上半杯水，然后又倒了一杯，继续喝，继续倒，反复了五次，终于喝不下。
所有喝下的水又全都从眼眶里溢出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切都是假装的若无其事，他根本没办法从那个噩梦脱离。
“你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没有人会爱你。”他握紧拳头，将杯子狠狠地砸在地面，“砰——”一声，终于彻底打断了那些无休止的声音。
门外李商听到动静，慌慌张张地敲门，“哥！你怎么了？哥？开门！”
李维安刚刚打开门，见到门外李商急张拘诸，关切地询问自己，“哥，你没事吧？”
询问的同时，李商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李维安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最后定在李维安如死灰槁木的脸庞，她急得眼眶发红，却迟迟等不到李维安的解释：“哥，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哥，我知道你和奶奶感情好，但是奶奶如果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的……”
一听到“奶奶”这两个字，李维安脸色由青转黑，森然地看着李商，“我没事。”他的那双眼睛，细得像是蛇眼，令人胆寒。
“有什么事吗？”
“哦——我、我给你带了点补品，你一个人住在老宅，应该不太习惯吧？还是搬回去和我一起住吧，现在奶奶也……”见李维安脸色难看，她适可而止地打住了后面的话，将地上的两大袋补品举到李维安面前。
李维安察觉到李商不时往房间里瞥的眼神，带上身后的门，“最近有人问起我吗？”
“没——有。”李商摇摇头，第一次，她和哥哥撒谎了。其实她想说，警察来过几次，还有赫连川也来过。
他们来店里事无巨细地询问哥哥的事情，似乎在怀疑哥哥。虽然她也觉得哥哥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变得很是古怪，可是她觉得，哥哥也许是惊吓过度了才会这样。
特别是奶奶离世之后，哥哥一个人搬到奶奶生前的老宅居住，行踪捉摸不定。
李维安似乎不愿意和她多交流，李商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她隐约听到老宅里有狗吠，只当做是别家的狗跑了进来，回头又提醒了一句：“哥，好像有狗跑进来了，你得关好门，不然东西都被狗扒了。”
难得回一次老宅，遇见邻居就打上几句招呼，寒暄了一会。听隔壁的王婶说起村子里的古怪现象：
“也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村子里的狗啊猫啊都离奇死亡，吓得我们不敢出门……商儿啊，你学问大，好歹上过大学，你给咱分析分析这怎么回事啊？该不是我们村被诅咒了吧？”
听着王婶这么说，李商想到自己出门前听到的那一声狗吠，顿时骇然。回到店里之后，一直是神情恍惚。看见门口等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她认识，就是莫家千金莫小陆，不过现在是落魄千金了，被莫家赶出来。
莫小陆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李商，这下子她记起来，之前又一次，赫连川还带着她到这个便利店吃过东西，当时这个老板可热情。
“老板，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李珊扣动钥匙，将卷帘门往上推，莫小陆在一旁殷勤地帮忙推，听见李商在旁边说：“今天不营业。”
“不营业正好，我请你去喝下午茶吧？”
李商无视了莫小陆的邀请，进了门里，莫小陆唯恐自己被抛下，紧跟上去。李商知道莫小陆的来意，可是她不想说哥哥的坏话，更不想听到别人说她哥哥的坏话。
“你和你哥感情很好吧？”莫小陆试图找话题切入，可是李商并不配合，显得她自言自语。
没关系，她的特长之一，就是自言自语，一个人演出十个人的戏。
“李维安之前还是我的婚礼摄影师，说起来也很巧。不过他拍得婚纱照，还不如你这张好看。所以我觉得，你的哥哥一定是很爱你的，只有充满了爱，才知道如何把对方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莫小陆指了指墙面上挂着的那副写真，“你也一定很爱哥哥，所以会把他为你拍的照片挂在这么明显的位置，是想表达你的幸福。”
莫小陆的三言两语就将李商的心里琢磨得透彻。
这让李商有些讶然。她想起来，这张照片是李维安第一次买相机的时候，硬拉着她拍的。
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可是哥哥为了买相机把钱都花完了，根本没钱买礼物。狡猾的哥哥特意将相机拿出来，他说：“商商啊，你看，我都是为了给你记录下这重要的一刻，才赶时间买下了这部相机。”
那时候，奶奶、哥哥还有她，三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贫，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因为哥哥总是保护着她，为她扫清阴霾。
“奶奶离世，对你们的打击一定很大。我没有其他想法，就是想和你了解一些情况，这或许能帮助我们找到你奶奶遗体的下落，我想，你也不愿意奶奶离世了还不能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