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十一点，莫小陆破天荒地失眠了，她看了一眼身侧睡着的卢瑜，拿起枕边的单薄毛衣披上，悄然从另一侧下床，套上拖鞋。
卢瑜这两天总是准时准点会抱着枕头自己过来。莫小陆心想，这鸭头大概是恋上自己的睡前故事了。
她回头看了看，折回两步，将卢瑜放在被子外的两只胳膊轻轻地放回被窝，蹑手蹑脚地走出门。
白云山庄总是灯火不眠，每隔五步就有一盏灯。莫小陆拢了拢毛衣，一路向外走去。
也不知怎么的，心口闷得慌。
她不知道那叫做心神不宁。
从廊桥走出，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竹林的对岸。她驻足，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竹林，影随风动，隐约可听见窸窸窣窣的竹叶摩挲声音。这侧是灯火通明，那侧却是陷入死寂的黑，连竹林也看不清楚，仿佛都粘成一团黑乎乎的物体，立在那里，带着邪魅之气。加上先前听到的那个传说，无法不联想到一些古怪诡异的诅咒，不禁头皮发麻。
莫小陆侧身倚在石墙上，怔怔地发呆。
都说人类世界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可是她却没有半点留恋之情。
好一会儿，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起步准备回去睡觉，视线待扫过河面的时候，发现河中央有一个小黑点在朝着对岸的方向缓缓挪动。
莫小陆翻身越过石墙，往岸边跑去，发现那是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前行的动作似乎受到了阻滞，变成毫无章法地扑腾着、挣扎着。
“有人吗？救命啊！”莫小陆朝着周遭喊了一圈，四野荒凉，无人应答。也对，这个点，能喊来的是鬼差不多。
眼看着河中央的女人渐渐地下沉，水漫过她的双肩，挣扎的幅度也减弱，情急之下，莫小陆顾不得许多，看到不远处的一根栓在木桩子上的绳子，绳子一圈圈绕着堆在地上，是为了以防万一要下水救人紧急设置的。
莫小陆当机立断，拿起另一端往自己腰身一圈，一勒紧，打个死结，“噗通”就钻进水里。
此前也学过两节课的游泳课程，且莫小陆向来是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一下水竟然也有模有样地往前游去。
这河比眼睛看着更宽，所以游到河中央的时候费了莫小陆不少力气。女人已经不见了，约莫是沉下去了。
莫小陆猛地吸口气，储存在口中，钻下河底摸索，捞了不到三秒又钻出水面大口喘气，然后再钻下去，如此反复三次，终于找到了这三更半夜出来游泳的神经病。
“鸭头妈？”莫小陆震惊之余，鼻腔进了一口水，呛得她一阵咳嗽。她艰难地托着月琪的两只手，将她往上提，就在要冲出水面的时候，双脚又受到一股阻力，根本无法动弹，低头一看，那密密麻麻仿佛头发一般的水草，诡异地生长着，抓着她的脚踝。
她双脚蹬了两下，白费力气。
渐渐地，四肢无力，胸腔内的空气被不断夺走，眼前一个又一个气泡飞升上去。
要死了吗？
她还没有把镜子国的王位给继承出去呢，以后她的子民可怎么办？
要是她的子民知道她堂堂六公主竟然是淹死的，又怎么办？
腰际间的绳子仿佛也开始瑟瑟发抖了。
莫小陆终于全身乏力，双手任由河水冲击摆弄。
一个影像而已，也是会溺死的吗？
就这么沉下去，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吧？
……
“莫小陆，你给我醒醒！快点醒醒，别装死！”
在一阵咆哮声中，莫小陆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那张配合着咆哮声的狰狞的面孔。
小川川啊，生气版本的。
莫小陆坐起身，只觉得耳朵、鼻腔、口腔都泡着水，脑袋也沉甸甸的，原来这就叫做脑子里进水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将水横扫出去，甩在赫连川那张同样满是水渍的脸上。
又是他救了她啊！
莫小陆感动地抱住眼前的人，也不管不顾他是否抗拒，“小川川，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我要代表我们镜子国千千万万的子民感谢你立下的丰功伟业！
赫连川无所适从，推又推不开的女人，感觉自己又是自找麻烦的。
“川、川少，月琪已经死、死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以可，期期艾艾地哀嚎着。
莫小陆这才看到不远处平躺着的女人，也许用“尸体”这两个字描述更为恰当。
以可远远地站着，莫小陆不相信，起身跑了过去查看，赫连川显得很冷静，慢悠悠地随后跟了过去。
确实是死了，没有脉搏和心跳，身体僵硬，肤色发青。
莫小陆瘫坐在地上，半响都不知作何反应，怔怔地问了一句，“鸭头一定会很难过吧？可不可以瞒着鸭头？”
“嗯。”赫连川无声地动了动唇瓣，视线锁在莫小陆那双许是也泡了河水而泛着莹莹泪光的眸子里。
自己的父母下落不明，她没有反应，可别人的生死，却教她看得这样心痛？
实在看不懂她的心思。
赫连川不敢惊动老爷子，连夜悄悄地处理了这件事，第二天才告诉赫连茂事情经过。
很快尸检结果也出来，定性为自杀溺亡。
月琪的丈夫卢岩一早就赶了过来，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声音呜咽，他是昨晚上接到月琪的电话，嘱托他好好照顾卢瑜，所以第二天一早就赶来接女儿，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前妻自杀的消息。
莫小陆漠然地看着男人在面前惺惺作态地哭红双眼，人都死了，现在才知道做戏。
“签下这份保证书。”莫小陆拿出连夜让律师拟定的保证书，摆在卢岩面前。
卢岩立即停下哭泣，看了一眼上面的事项，上面规定了每月给卢瑜的生活费数额，培养卢瑜完成学业等等承诺，条条框框，非常详细，最后一条写着，如发现有虐待或者其他丧失父母资格的行为，卢瑜的监护权无条件转给莫小陆。
“你对鸭头要是有半点不好，我都会找上门的。”莫小陆投去威胁的目光，逼着卢岩签下了承诺书，这才满意地和赫连川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