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他从酒店不管不顾跑出去，她就知道，他一定爱上莫小陆了。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为自己那样着急过。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温不火。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那么淡淡的，淡淡的，虚无缥缈。她早就知道，这眼神里是空洞虚无，怎么会有爱呢？
“嗯。”赫连川不反驳，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裴菲菲：“不想骗你。”眼里写满了坦然。
他就是这样直接的一个人，直接地爱，直接地不爱。不懂得委婉和安慰。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愿意帮助我，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爷爷的关系。因为你不想接受爷爷的安排，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和爷爷示威。”
赫连川默认，“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他不想接受爷爷的安排，尤其是当他知道联姻的对象还是最讨厌的莫九千的女儿。
正当他寻找足以抗衡的力量的时候，裴菲菲出现了。
这不就是对莫九千最好的打击报复吗？伤害他的女儿，让她感受一下被人抛弃的滋味。
他真的尝试过，要努力爱上裴菲菲的。
也一度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不一定雷同，而他的爱就是那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
直到遇见莫小陆，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做出一件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吸引。或许是波拉波拉岛的蜜月之旅，或许是在他亲口点头答应结婚的时候，或许更早。
如果不是莫小陆那天的一条救命短信，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对她的在乎有多重吧？
人的感情是没有清晰界限的，点点滴滴汇聚累积。他也不知道那颗种子是如何被播种下去，又是如何在风吹日晒之下暗自生长，他只知道，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野草也罢，大树也罢，他都不想铲除。
裴菲菲呼气的声音很沉很沉，恨不能用一口气将心口的郁结全都说出来，声音沙沙的，“你愿意接受爷爷的安排，这说明你真的很爱她。”
赫连川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女人的眼泪对他没用。可他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利用裴菲菲这件事，确实是错了。所以站起身，抽出两张纸递给裴菲菲，眼神漠然，“我答应过你的衣食无忧，绝对不会食言。”
裴菲菲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赫连川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得远一点。
可是——她要的并不是这个。
“可是莫小陆，她一直以为，你爱的人是我。”
“嫉妒是爱情最好的催化剂。所以只有我，才能帮助你。”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窗外雷声轰鸣，有大雨倾盆。
赫连川眯着狭长的凤眼审视着她，维持一贯的理智，“我不能再利用你了。”
“这不是利用，是我心甘情愿。而且你一下子让我离开，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一个月，就一个月，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吗？”裴菲菲逼切地央求。
赫连川沉思，“我和小陆之间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我不希望用伤害她的方式证明她对我的感情。”
这也是对裴菲菲的警告。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规划准备，一个月之后，我安排你出国。”
……
乌云翻滚，雷鸣阵阵，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莫小陆没追上刘伟，反而被困在一家花店门口，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疾驰，雨太大了，出租车一下子都被挤满了。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啊……”莫小陆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发现鞋子也灌满了水，一踩下去，水冒出来。最讨厌这么湿漉漉的了。
“八点半。”
莫小陆回头看这搭腔的人，“小川川？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路过。”赫连川不苟言笑。
赫连川的这个“路过”的理由，听起来实在牵强。而且莫小陆细细思考，发现好像每次赫连川都知道自己在哪里。所以每次遇到的时候，他都是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莫小陆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没湿，说明不是步行来的。但见他手里拿着一把伞，要是知道自己在这里，应该不至于只带了一把伞。
心里还在琢磨，那边莫小陆眼见赫连川径直走进了花店。然后和老板娘嘀嘀咕咕几句，老板娘喜笑颜开，手法利落地包扎好了一束满天星送到赫连川手上。
再然后，这束满天星就从赫连川手上辗转到了莫小陆手上。
“在人家店门口站了这么久，不买束花怎么好意思？”赫连川附在她耳畔说着，然后打开伞，在老板娘的手挥目送之下，撑着莫小陆离开。
这年头，敲诈都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莫小陆回头看了老板娘一眼。
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很快渲染出一个又一个深色印子。莫小陆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蓝粉相间的满天星，唯恐这雨会落上去。
“你怎么把车停得这么远呐。”莫小陆不满地轻声抱怨着。当然，她如果发现给她撑伞的某人西服都湿透了，心里会多一点内疚。
赫连川促狭一笑。其实他的车停得不远，只是他刻意带着她绕了远路。
“到了。上车。”他护着莫小陆坐进副驾驶座，然后绕到另一侧，打开驾驶座的门，收了伞。
莫小陆接过赫连川的伞，放到后座的时候，发现后座上还躺着一把墨绿色的伞，“你刚刚怎么不把这把伞也带上，害得我们两个都淋湿了。”
脑海里回想起莫小陆的声音：
“那个男生手里明明还有一把伞的，为什么不各自撑开？”
赫连川想到之前曾经和莫小陆探讨过的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明明两个人分开走，都不会淋湿，却非要挤着一把伞，淋成落汤鸡。因为想告诉别人，他们相爱啊。
即使是愚蠢的行为，也想要去尝试。
“忘记了。”赫连川敷衍一笑，拿起毛巾轻轻地盖住莫小陆那张湿漉漉的脸，见她拿下毛巾，没先擦头发，反倒是小心翼翼地开始擦手里的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