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京的时候已经重阳将至,周昱因为临行前一晚和张伯喝了酒伤口果然又恶化了,吕嘉禾本要去宫里传太医来诊,可因为周昱去荆州之事是瞒着周德元的,为免走漏风声只好又到宫外去请了郎中。
吕嘉禾本就因为周昱带了玉兰出行心里憋着不痛快,如今见周昱受伤而归,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在正阳殿就忍不住赏了玉兰一记耳光,饶是周昱护着吕嘉禾才不得不作罢,最后还是罚她禁足一个月。
玉兰被禁足,吕嘉禾又在宫中协理萧贵妃操持过几日的万寿节,正阳殿就只有陈香楚一人照顾着。虽是金枝玉叶,可到底也是玲珑剔透的女儿家又无需事事亲力亲为,只要心思细腻处处能为他想得到,也算照顾得周全了。
因为伤情恶化所以周昱连日里都是卧床休养,到了晚上反而没了睡意总是看书到很晚才睡,有时候也会拉上陈香楚对弈几局。
待周昱故意让着陈香楚败下阵来宫外的柝声已经敲过了子时,陈香楚已有沉沉睡意,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去膳房亲自熬了粥给周昱宵夜,虽说是亲自下厨其实也不过是在一旁指使宫女添米加水便已有真情切意在里面了。
到了正阳殿的时候夏保已经倚在门边打瞌睡,他虽是太监可到底是贴身伺候周昱的人,周昱见谁不见谁他也是能在旁边煽风的,是以连吕嘉禾见了他也要多给几分好脸色。像玉兰刚从刑部回来那日,若不是陈香楚让绘秋提前打点过,恐怕周昱就要先去咏荷轩了。
“夏保。”
被陈香楚一叫名字夏保一个激灵立时清醒了几分,一见被陈香楚抓了个现形赶紧赔罪:“奴才该死。”
陈香楚嫣然一笑,毫不介意的样子:“你去歇着吧,殿下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了。”
陈香楚本就瑰丽绝纶,此时一笑映在正阳殿檐下的灯笼光线里更是熠熠生辉美艳不可方物,饶是夏保没了男人的体征仍是看得呆了呆。
察觉自己失态,夏保的脸红了红,赔着笑:“伺候殿下是奴才的本份,哪敢劳烦陈良娣?”
陈香楚向身侧的绘秋递了个眼色,绘秋心领神会从袖袋里掏出赏钱塞到夏保手里,说:“殿下有伤在身,公公便让我家公主尽尽心意吧!这更深露浓的,公公赶紧去吃口热茶。”
夏保暗自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份量,假意推辞了两句,最后还是心满意足地收下回了侍勤院,临行前只是告诉陈香楚苏昭在殿内同周昱商议事情。
夏保原也只是例行交待殿里的情况,不想陈香楚却多了个心眼摒退了随行的宫人,自己端了粥进去。到了内殿外果然听见周昱刻意压低的声音,陈香楚并未听真切,只从只言片语中听他提起荆州水利的事情。
周昱从书案后架子上的锦盒里取出枚玉佩,是上好的和阗白玉,色泽通润触手生温。他递给立在一旁的苏昭,又提笔写了封书信交给他。
“你连夜赶去荆州,找到张因良的遗孀,见了玉佩她自会将账本交给你,如她还有疑虑便将我的手书给她看。”
苏昭知道兹事体大细心将玉佩和周昱的手信收好,见周昱又说:“切记,阅后即焚,千万不能落入周铎手中。”
“殿下担心在荆州试图翻起旧案的人是惠王?”
周昱眉宇间已有倦色,坐回案后的紫檀太师椅里,摆了摆手:“不管是不是都首要防着他,你支会吕相一声要他赶紧想办法将周铎赶回交州,如果荆州那边的人不是他的,那我们现在可能就是腹背受敌。”
苏昭应了一声并未马上离开,站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周昱挑眉看他:“还有事?”
“关于沱河船上的刺客……”
周昱知道苏昭要说什么,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去荆州把这件事办好,刺客的事我自有定夺。”
对于这次行刺的背后主使周昱的猜测其实是和玉兰一样的,除了吕嘉禾便再无旁人了,陈香楚虽也有动机,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异国公主,来大颐还不到一年她没有能力谋划这件事情。而且,在周昱的心里陈香楚高贵出尘,断然不是吕嘉禾那般爱掂酸吃醋的无知妇人能相提并论的。
“这件事不再追究了吗?万一太子妃再对……”
周昱蓦地抬眼看向苏昭,眸中冷光凌厉,苏昭一惊察觉到自己失言,硬生生的将到唇边的话吞了回去。看周昱的神色想必应该料到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是吕家,可是现在荆州事态复杂,周昱是不绝不可能为了玉兰而和吕家横生龃龉。
殿外陈香楚凤目微睐,她万万没料到周昱到了这一步还要保全吕家,到让她之前的努力变成了笑话一般。
有脚步声从内殿出来,陈香楚敛了心神端着粥也往内殿走,果然一进殿门就看到苏昭行色匆匆离开。
陈香楚杏眸微瞪,有些意外的样子:“这么晚殿下还在同苏侍卫商量事情?”
见到她周昱一扫心中阴霾,换上和煦的笑容,待陈香楚将手中托盘里的粥摆到他面前时脸上笑意更盛,握了她的手:“这些事交给他们做就好了,何需事事操劳?”
陈香楚螓首低微,脸上红晕染开,如夏日晚霞眩目迷人,声音亦是轻柔如絮:“殿下受伤,我也不能代你受苦,唯有在这些事情上尽些心意方能心安。”
心中有暖意渐渐漾开,这是他少年时便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柔情蜜意如何能叫人不沉醉。
不负陈香楚好意,周昱执起勺子舀了粥刚噙了一口,脸上笑容滞了滞,粥已有些凉了。眸中有精光闪过,想必她已经殿外站了许久了吧?
抬头时脸上仍是笑容如初,对陈香楚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过几日便是父皇万寿节,有得你累的。”
前几日陈香楚一直是宿在正阳殿的,今日周昱却忽然让她回毓秀阁,虽然心有疑惑但想起他刚刚和苏昭的交谈,只当他是为着荆州的事烦心便也没有在意,行了礼便退出内殿回去了。
结果第二日陈香楚就听说夏保被赏了十个板子,还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她这才意识到周昱迷恋她是不假,但也没有因此而蒙蔽了心智,他大张旗鼓的罚夏保其实也是变相提点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