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真回荆州之后很快就将那张军需订单送到了柳文山的手上,柳文山官海沉浮多年是何其敏锐的人物当下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所在,荆州灾粮案造成的影响仍在,如果再证实了吕伯阳在堤坝上也动过手脚的话,那这绝对是扳倒他的绝佳机会。
柳文山的一举一动皆在周铎的监视之中,包括他派了人去荆州秘密调查也很快就传回了惠王府。
俞子甫早上起得极早在花院里逗着笼中雀鸟,见赵岳行色匆匆往宿辰阁方向去便叫住了他,问:“这么早去见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赵岳也不隐瞒,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俞子甫这才知道周铎已将荆州堤坝的事透露给了柳文山,希望能借他手除掉吕伯阳。
俞子甫听后捋了花白的胡子,道:“这事由柳文山出手固然是能让太子降低戒心,可万一柳文山事成之后又投向太子那不是平白为他人做嫁衣?”
师徒多年俞子甫当然明白周铎的用意,虽然现下东宫和相府因为陈香楚的事互相之间已有猜疑,但如果这件事牵扯出周铎来不管周昱和吕伯阳之间有多大嫌隙,周昱也必然会全力保住吕伯阳。
周铎和周昱暗中相争多年,不管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势力还是赌那口气他也不会让周铎顺心如意的,更何况这件事连周昱自己也未必能摘得干净。
赵岳皱眉也是忧心的样子,但嘴上仍是说:“这个问题殿下应该会有所安排吧!”
俞子甫放下鸟笼,负手沉吟许久才道:“我去会会柳文山,你先不要告诉殿下。”
“万一破坏殿下部署……”赵岳有些犹豫。
“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这人有几分能耐。”
说罢俞子甫又提起鸟笼逗弄起来,见赵岳还立在原地挥挥手说:“去吧!”
赵岳似乎有些不放心,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离开了花院去了宿辰阁。
宿辰阁里周铎早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练功,远远见到赵岳来朗声道:“来陪我过几招。”
自来盛京赵岳也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正是技痒难耐之际,见周铎相邀也不推辞将手上长剑扔到一边便同周铎交起手来。
赵岳做为周铎的贴身侍卫功夫自然了得,哪怕是在大颐他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但即使是他,在周铎手下也不过能走上十来招。太平的日子过久了天下黎民也只记得惠王英贤,而忘却了他曾经也是一个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猛将。
今日周铎似乎兴致特别高,有意让着赵岳,两人你来我往切磋了有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赵岳先认输,连退了几步格开了周铎的掌锋连道:“殿下,我输了,我输了。”
周铎这才有些意兴阑珊的收了手。
虽然已是初秋,但两人皆是大汗淋漓,边上的丫环见状递了绞干的帕子给两人擦汗。
赵岳趁着这个空档说:“我已将按殿下的交待将话传给夫子了,他说要去会会柳文山。”
周铎就了一声却并不意外,即使俞子甫自己不去他也会亲自请他去的,毕竟俞子甫蛊惑人心的本事是旁人不能及的。之所以借赵岳之口试探,只不过是证实一下自己心中猜测罢了,证明俞子甫对他的确实有种莫名的热切,这种热切是发自俞子甫本身而非因为是他老师的原故。
两人踱步至院子角落的石案旁周铎让赵岳也坐下,呷了口茶,说:“让他去吧!不要被周昱的人盯上就是。”
赵岳应了一声,又听周铎问:“最近俞子甫有什么异常吗?”
赵岳端起茶盏的动作一顿,似乎不太明白周铎的意思,周铎看他一眼:“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他吗?”
赵岳赶紧回道:“夫子自入京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王府,确实看不出什和异常。”,说完忍不住又问:“殿下还在为玉兰姑娘的事怪罪夫子?”
提起玉兰周铎脸上有些郁色,摇头道:“你之前说有人在梁皇后去世前在渝州见过他,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对于这点赵岳也未曾深想,于是说:“夫子在曾渝州府上多年许是去看贵妃娘娘呢?”
周铎不再说话,他也曾像赵岳这样猜测过,但是俞子甫与他共在交州多年却从未提及过一星半点,让他不得不怀疑俞子甫是刻意隐瞒。
一时无话,两人皆静静饮茶。
盛夏将过,好个初秋凉天,风吹得院中花木簌簌作响,带着秋凉的风吹在人身上格外舒爽。
周铎眺目远望天容忍不住问:“东宫那边有消息吗?”
“太子……”
“我是说她。”
赵岳以为周铎是问周昱的形踪,刚想回答却被他生生打断。他看了眼周铎,心中暗暗叹气,他周铎身边近二十年,他一直以为周铎是心怀天下的人定不会拘泥于这些凡尘情爱。他从没想过周铎会如此在意一个人,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玉兰。
“小鱼说身子调养了一段时日倒也无碍了,只是手……”赵岳斟酌了一下说:“手恢复得不太好,也就是拿筷子捻针这些比较吃力。”
闻言之后周铎面无神色,只是握着茶盏的手指有些泛青白,最终他将手中茶盏放下,只说:“到是便宜了高常,让他死得痛快。”
赵岳看着周铎没由来的想起张沿济来,忽觉颈项间有幽幽凉风扫过。
在赵岳看来周铎对玉兰的感情偏执得近乎扭曲,他不在乎玉兰是否清白,他也不在乎自己对她的伤害,他就是固执的要她这个人。不管完不完整,他都想要,也分不清是对最初那心动的执着还是因为周昱横刀夺爱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