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殿虽然离周昱住的正阳殿不近,但是其大小规模便是比起吕嘉禾居住的斓月殿也是不会逊色多少的,只是太久无人居住物什已有些陈旧。
沈学志接到周昱的命令后花费了好一番工功才重新布置装点了一番,还特意又挑了几个机灵的丫头过来伺候。如今这情形,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周昱对玉兰已经不同往日了,哪怕现下依然没有位份,但在东宫那些宫人眼中这也是迟早的事了。
待玉兰正式搬去秋阳殿已是中秋之后了,地方大了,人也多了,到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是以内殿里依然只有小鱼伺候着。
傍晚的时候起了风,玉兰坐在窗下梳妆镜前小鱼正替她解下发饰准备就寝。有凉风从窗扉吹进来,小鱼想着玉兰不能受凉又赶紧去取了件青色坎肩给她披上。
小鱼虽然年幼但照料她却十分细心,相处这么久虽然她早已知晓小鱼的真实身份,却总是不愿去想起,她宁愿相信这世人有人是真心待她的。
殿外传来小黄门通传的声音,最后在内殿门外停下,声音恭谨:“太子殿下请玉兰姑娘去正阳殿。”
“你同殿下说,我已经歇下了改日吧!”玉兰望着镜中的人,眉目浅淡,没有喜怒。
殿外的小黄门有些犯难,小鱼俯在玉兰耳边轻声道:“姐姐,这是内侍房的人,殿下此次记档召幸和以往是大大不同的,你还是去吧!”
以往周昱总是避着吕嘉禾和陈香楚去咏荷轩,即使偶有留宿也从来不曾让内侍房记档,如同养在东宫的禁脔。现下他不仅给玉兰换了寝殿,连召幸也是让内侍房的人来,看来他是真有赐她位份的意思了。
沉呤许久,小鱼见玉兰默认,于是扬声对殿外的小黄门道:“烦请公公稍等,待我家姐姐拾缀拾缀就去。”
小黄门见差事完满赶紧应了一声。
玉兰伸手拦阻了小鱼欲替她重新挽发的手,自己动手随意挽了个发髻别了只素雅的发簪便当作数。
此去正阳殿小鱼是不能随侍的,玉兰刚刚出门她又追了出来,将手中披风替她系上,一边叮嘱:“起风了,姐姐不能受凉。”
一踏出殿门便有夜风迎面而来,吹得小黄门手中的风灯不住摇晃,夜色如墨,这天地间仅有这一点微弱的茧光照着前路。她的心似被掏了一个洞,任这冷风灌里来,冰凉一片捉紧了身上的披风也捂不热。
极目远望楼宇错落,这东宫像是一座无形的监牢,将她的所有念想和希望都围困其中,无奈和绝望像一根银线自她心尖绕上来,一圈又一圈,越勒越紧,痛得她快要窒息。
玉兰被迎面灌了一口冷风,呛得咳嗽了几声,小黄门停下来关切的看着她:“姑娘无碍吧?”
见她捂了口鼻冲他摆手,复又继续往前走。直入了正阳殿,殿前几颗硕大的灯笼终于将漫天的黑暗驱逐,眼前豁然开朗。
夏保远远迎了上来,将她请到殿里却不见周昱,有宫女奉了热茶上来,掀盖便有凛冽清香萦鼻而来,玉兰吹了吹问:“殿下呢?”
“刚刚苏侍卫来有急事同殿下商议,现下正在书房,姑娘且先伺着。”
夏保是周昱的随侍太监,说话恭谨但又与旁的宫人不同,自带着几分轻傲倨然。
玉兰看她一眼不再说话,呷了口热茶身子方才回暖了些,刚刚奉茶的宫女又进来为她解了披风。
殿中央的金鼎中燃着玉兰不知名的香料,缕缕清烟渺渺,入鼻清凉温润,刚刚被灌的那口冷风引来的不适刹时消除不少。
宫女见玉兰望着金鼎,便笑着说:“这是殿下专让人为姑娘调的香,能宁气安神,解郁润肺,对姑娘的身子最好不过了。太医院刚刚送来殿下便让姑娘试试,若行明日就送到秋阳殿去!”
“不必了。”
玉兰勾唇笑了笑,带着些许嘲弄之意,周昱对她忽如其来的恩宠于她看来不过是想借此消弥心中的愧疚罢了,可是她并不想这样。
她不想接受这些于她来说本就可有可无的恩宠,她不想接受之后让周昱心安理得。
殿外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须臾便看见周昱进来,见到她在他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问了声:“来了?”
宫女识相的退了出去,周昱见玉兰不答话他也不与她计较,在她旁边坐下握了她的手,说:“我近日有事恐要离京一段时日,我已交待过沈学志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东宫。”
刚刚苏昭来报说荆州传来消息有人似乎在打听当初兴修堤坝有关的事,这事虽已过去几年但是眼下灾粮案的风头刚过,如果被提起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吕伯阳他现下是信不过了,唯有自己走一趟才能安心。
玉兰并没有表现出雀跃来,周昱就是她的枷锁,只要在他身边任是去到天涯海角她的心也是被囚禁的。
见状后周昱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起身解衣:“早些歇息吧!”
有信笺从袖袋里飘然落地,玉兰望了一眼隐隐见到荆州二字,周昱很快将信笺拣了起来然后看了玉兰一眼。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里面一片坦然澄明,周昱这才松了口气顺手将信笺放到一旁边的灯盏中点燃,焚为灰烬。
玉兰绕到他身后为他宽衣,状似无心的说:“我也想去。”
话音甫落下周昱蓦的转身一把扼住她喉咙,将她按到榻上,尚未完全解下的衣袍松散的挂在他身上,他目光森冷凌厉不复刚才的温柔:“看到什么了?”
她心知瞒不过,于是说:“我看到了荆州……”
见她说实话周昱手上的力气逐减了几分,玉兰缓了口气继续说:“殿下忘了,我来自那里。”
是了,他曾查过她的底细,她幼时在陈州行乞,然后辗转到了荆州最后被卖到袖满香。
周昱缓缓松开手,玉兰得到自由抚着颈项大口汲取空气,他的手指划过她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颊,下一秒滚烫的唇便覆了上来,抵死般忘我缠绵。
玉兰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她知道他对她有愧疚想弥补,她也知道他对她从未放低过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