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天煞 孤星
顾卿颜2018-02-26 13:303,189

  玉兰在秋阳殿禁足的一个月里周昱只来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忙,通常坐坐就走。小鱼免不了又要在背后抱怨,但见玉兰仍是无所谓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这禁足的日子着实难熬,时日一久玉兰也只觉自己愈发的懒怠起来,明明早上睡到三竿才起床,用过午膳又觉又要睡到日落西山才肯起来。

  小鱼只当她是被关坏了,一解了禁足便拉着她出宫去。出了东宫小鱼一路轻车熟路,玉兰心中了然,果然又是去上次见周铎的望江楼的方向。

  经过清平街的时候街角坐了个算命的道士,生意潦倒正一手撑着脸打瞌睡。不知为何小鱼却来了兴致,拍了一锭碎银在道士面前要他给自己爹娘算命。玉兰很少听小鱼提起自己爹娘,只有上次骗她出宫说过可最终也没见着,原以为她爹娘已不在世,如今见她跟道士说起才知道原来她爹娘还在人间。

  道士见了银子一脸市侩让人生不出好感和信任来,他问了小鱼爹娘生辰,可小鱼却一问三不知。

  道士两手一摊,无奈道:“你连自己爹娘生辰都不知道我如何替你算?”

  小鱼似乎也后悔了,于是说:“那你把银子还给我,我不算了。”

  说着就要去抢道士手上的银子,道士赶紧将手一缩将银子捂了个严实,讪笑道:“别呀,算不了你爹娘,我给你算也是一样的。”道士抬眼看到小鱼身后的玉兰,虽然因为出宫衣着已极尽简单,却还是瞒不过道士的双眼,他随手一指说:“要不然我替你家夫人算吧。”

  小鱼已经来了气,指着道士鼻子说:“好,算不准我掀你摊子。”

  道士却也不恼摸了摸鼻子:“小小姑娘家,哪来这么大气性?”

  说罢转而看向玉兰又问她生辰八字,见玉兰摇头说不知道,道士急了眼生怕小鱼真掀他桌子似的,又说:“那手伸出来,我给你看手相。”

  小鱼嘴里“嘿”了一声,一巴掌拍在道士桌子上:“你这道士倒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呢?”

  道士赔着笑连连称是,玉兰也不拒绝依言伸出了右手。道士只是一眼,便说:“姑娘手指受过伤?”

  玉兰一惊,她的手指其实从外表看与常人是无异的,不想这道士眼毒一眼就看出来了,道士见玉兰面露诧异,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只是刚看了一眼玉兰的掌纹,脸上笑意便有些僵住,随即也不顾男女之别捏了玉兰指尖将她的手凑到近前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随后闭上眼睛似在努力地确认什么。

  最后他松开了玉兰的手,将紧拽在手另一只手里的银子放在她手心,挥了挥手说:“夫人请回吧,你这手相我看不了。”

  小鱼只觉道士在故弄玄虚,又气又急:“你这道士好不讲道理……”

  “算了。”玉兰本也不信这些,将银子递到小鱼手上说:“走吧!”

  小鱼还要再骂却见玉兰已经转身离开,也只好作罢快步跟了上去。刚走出不远却又听道士叫了一声“夫人”,回头时见他看着玉兰目光是与刚刚的市侩截然不同的怜悯,见她们回头道士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夫人切记,万事切莫过于执着。”

  见玉兰微微颌首后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之中,道士摇头叹息:“天煞孤星啊!阴阳差错,刑克厉害。既有贵人解星,亦无可助。注定孤苦一生之人,唯有放下执念,或许会好过一些。”

  离开清平街玉兰和小鱼便径直去了望江楼,只是一进厢房小鱼就愣住了,回过神立刻挺起胸膛站在玉兰前面,质问房中的人:“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充惠王殿下传递消息?”

  那人小鱼自然是不认识的,但玉兰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将小鱼拉回来:“切莫无礼,这位是殿下的授业恩师俞夫子。”

  俞子甫见玉兰这样说,抚着胡须笑了笑:“一别一年,玉兰姑娘别来无恙。”

  “有劳夫子挂念了。”

  玉兰摒退了小鱼,便不再与俞子夫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不知夫子借殿下之名约我出来所为何事?”

  俞子甫坐在厢房的正中,玉兰则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着。从他的方向看过去玉兰的脸笼在初冬惨淡的白光中,让她原就白皙的脸颊显得更加晶莹,眉目间早已退去了少女的羞怯,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独有的柔媚风情。

  见俞子甫望着她不说话,玉兰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清冽如月下光辉,早已没有了初被俞子甫驱离周铎身边时的怯懦和绝望。只是一年时间她便已如脱胎换骨,如今这般姿容纵使比起陈香楚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俞子甫掩下心头的唏嘘,说:“皇上给殿下赐婚了。”

  闻言玉兰只觉心口一窒便有锥骨之痛袭来,她脸色变得惨白,交握在膝上的手指绞得关节泛出了青白。只是最后却又缓缓松开,螓首微垂,苦笑一声反问:“夫子该不会是特意来通知我这件事情吧?”

  问完之后她似乎心里已有了猜测,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俞子甫,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讥讽之意:“还是说夫子是怕我知道殿下即将大婚会因爱生恨背叛他?”

  被猜中来意俞子甫也不再遮掩,面无神色说:“姑娘莫怪,只是眼下情形容不得闪失。”

  “夫子不是笃定我不会背叛殿下吗?”

  “姑娘你当时也说过世事无常不是吗?”

  玉兰注视着俞子甫,俞子甫也正看着她,原本年迈混浊的目光此时变得凌厉无比似要看穿她所有想法一样。

  最后还是玉兰先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的护城河,岸边垂柳已只余光秃秃的枝干如花甲之年的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到是河面上水雾缭绕,偶有小童扔下石子打破一片平静。

  “皇上给殿下指婚,定然是不会让殿下有机会借此助长势力,这样的婚事莫说殿下,恐怕夫子你也是不满意的。其实夫子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借此来试探我。”说话的时候玉兰仍望着河边追逐的孩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诚如玉兰所言俞子甫对这婚事是极为不满的,白家虽是京中望族可到底朝中无人,对周铎是完全没有助益的。更何况他之前见柳文山的时候,对方已言语暗示有结为姻亲之意,如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婚给破坏了。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殿下的婚事是迟早的事情,而你从进了东宫那刻起就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俞子甫顿了顿,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种近似愧疚和不忍地犹豫。

  玉兰终于收回目光,看了俞子甫一眼,目光依旧冷淡,她对俞子甫始终是生不出好感的。尽管她知道他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周铎,但这个人的狠绝和独断专行到底还是太过刚愎自用。

  “那夫子也应该明白,我愿意去东宫完全是为了殿下,并不是因为你的巧言善辩。我背不背叛他,也不是你今日这样一番软硬兼施就能决定的。”

  说罢玉兰便身准备离开,站定了又说:“夫子往后无事便不要再借殿下名义要我出来了,我若有消息自会传给殿下。”

  见玉兰言辞犀利,俞子甫也不再装腔作势:“姑娘不用急着搬殿下出来压我,此次约姑娘相见确实还有一要事,希望姑娘能全力相助。”

  “何事?”玉兰蹙眉看着他。

  “上次周昱荆州一行本是要去取回一本账本,但因江陵之事给耽搁了。若不出意外他定然还会想法将之取回,希望姑娘在能东宫打探出账本的下落。”

  玉兰下意识有些排斥俞子甫要她做的事情,想也不想便说:“夫子消息如此灵通不会不知道太子自从江陵回来之后,便只由陈香楚一人照料吧?我于他来说不过是陈香楚的替身罢了,如今软玉在怀怕也由不得我想亲近了。”

  闻言俞子甫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姑娘回东宫后被禁足了一个月,我还知道你被禁足是因为太子在江陵为了救你受伤。他能舍身救你,只怕你在他心中远远不止一个替身那么简单吧?”

  说完就见玉兰的脸色微微一变,将脸别向了一边不想让俞子甫看清她的神情。许久才后才艰难吐出几个字:“什么账本?”

  “荆州水利工程的真实用度。”俞子甫咳了两声又说:“正是因为吕伯阳偷工减料使堤坝外强中虚才会遇汛而毁,让荆州受水灾之苦。”

  这样草芥人命的事固然是人神共愤的,玉兰忽然想起那日荆州水灾的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苏昭跟周昱说的第一句话,很明显周昱也知道荆州的堤坝是有问题的。

  周昱的音容笑貌此时皆在眼前,她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他当初在这件事情里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忽然很想回去亲自问他,她不相信当初那个在江陵船上对她说出‘生亦同往,死亦同归’的人,当初在渔村与张伯把酒言欢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继续阅读:第八十三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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