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跟沃克去找连竟借钱,剩下几个工人师傅留下来等着,格格急着想要去一趟琉璃厂,便把龙吟叫出来,让他陪着几个工人师傅等一会儿。
龙吟笑着应承下来,格格便回屋换了身衣服,拿着包急冲冲跑到大门外,等了一会儿,下午那趟公交正好从门前过去。
琉璃厂的商铺关门晚,格格到的时候,街上较比中午的时候多了几分烟火气儿,为数不多的几家饭店里人声鼎沸,路边的小吃儿摊子也摆了出来。
几个穿着仿民国时期打扮的倒爷正从一家古董铺子里出来觅食儿,嘻嘻哈哈的从格格身边经过。
格格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明芳斋。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角落里点着香炉,淡淡的烟气徐徐上升,老板娘正慵懒的躺在旁边的躺椅上小眠。
长椅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格格几乎是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林老板?”
林北闭着眼睛皱了皱眉,缓缓的睁开眼,见到格格时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打着哈气坐起来,笑着说,“是你啊!王娟没一起来?”
格格讪讪的笑了下,“没有,我不在那儿做了。”
林北“哦!”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木质沙发,笑着说,“坐!”然后提起小几上的茶会倒了杯茶递给她,“还热的,喝着刚刚好,上好的明前龙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的缘故,格格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似乎很喜欢穿旗袍,不管是现实中,还是在她梦中穿越的旧时候,她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旗袍,梳着30年代名伶的盘头卷发,姿态优雅,风情万种,说话的时候眼神微微眯起来,有点迷离,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想到30年代上海滩的一代名伶。
这是个不被年龄局限的女子,看她的眉眼,你永远猜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但举手投足间,又会觉得她其实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故事的人。
“谢谢!”她捧着茶杯,抿唇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茶香四溢,入口青涩中带着几分甘甜。
“很好喝。”她不由得笑着说,林北微微笑着,眼角的泪痣随着她的笑容微微颤抖,有点像雨后的娇花。
格格狠狠的咽了下口水,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儿,看着林北的目光不由得越发的灼热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林北抿唇轻笑出声,“很好看么?”
“啊?”格格一愣,随后见她笑眯了眼,脸一红,连忙说,“不好意思。”
林北没说话,姿态优雅的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茶气徐徐升起,有些模糊了她的五官,格格莫名的紧张起来,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林老板,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林北拿杯子的手一愣,抬头看她,“谁啊?”
“桑沉。”格格接着杯子挡着自己的脸,偷眼瞧林北的反应。
林北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她是没想到,不过几天的时间,竟然又有人来找桑沉。
“请问你是?”她狐疑的问,格格知道她是问自己和桑沉的关系,便道,“我是他女儿,很多年没见了,正好这次来这边工作,想来看看他。”
林北起先没说话,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格格。其实上一次王娟带格格来,她便觉得这姑娘的眉眼间与桑沉略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想到会是桑沉的女儿,她一直以为那位才是。
“哈哈哈!真没想到,到了到了,还有人来看他。”林北近乎呢喃的低语着。
她这话说的有了几分意思,格格连忙问,“关于我爸爸的事儿。”
林北笑了笑,抬起头,眼睛有些微微的赤红。
“你是怎么知道我认识你爸的?”林北用手帕沾了沾眼角,淡淡的说。
格格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扯谎道,“很久以前听我爸提过你。”
“是么?”
格格也不知道林北信没信,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爸留下了点东西,上面提到过你,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说完,右手心虚的搓了搓茶杯的边缘,目光若无其事的落在林北身边的展示柜台上。
林北目光迷离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爸他有一个四合院,你知道么?”她本来想问问那个姑娘的事儿,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好解释,只好换个问题试试。
在四分院里住到现在,她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认知,一,四分院里不简单,特别是那张床和那个不太全的家谱。二,三个房客的身份,抛开连竟不说,沃克本身就是个匪夷所思的存在,还有龙吟,她曾经见到过古代版本的龙吟,如果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那么,龙吟也很有可能不是现代人。
一个有自愈功能的黑户,一个宅男古代人士,还有一个腰缠万贯,好管闲事儿的大老板,这么匪夷所思的组合,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消化。
林北忽而一笑,“我跟他不是很熟,他曾经来我这里买多一些东西,也听说他有个四合院,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他死了。”格格突然说,林北脸上波澜不惊的说,“听说了。”
格格以为她至少要露出惊讶或是悲伤的表情,但显然没有,就好像这本来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
“他把四合院留给我了。”格格自嘲的说,“当然还有一些麻烦。”
林北特安静的听她说,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格格一开始以为林北和老头有些什么,可是坐了这么长时间,又觉得不太可能。怎么说呢,她之前去律师那儿办理遗产的时候,看见过桑沉最近一两年的照片,实在是说不上英俊,用她老妈的话说,她爸就长了一张路人脸,仍在人堆里也不会被认出来的那种。
按照林北的容貌,要是硬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倒是更像是长辈和晚辈,天鹅和癞蛤蟆!
也许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格格在心里暗叹,突然有点失望。
林北说,“那会儿我不在国内,倒是没去参加他的葬礼。”
格格心说,压根就没有所谓的葬礼,按照庄律师的说法,老头子是自己出海钓鱼,船翻了,人掉海里没捞回来。
“他出海的时候出了事儿。”格格说,偷眼看林北表情。
说实话,她对老头没什么感情,她年幼的时候老头就抛下妻女离家,这么些年过去,爸爸这个词在她心目中,不过也就是小学时候作文课上老师留下的题目罢了。要不是继承了四分院,她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关心他的事儿,一如他这么些年对自己和妈妈的不闻不问。
“很遗憾,他是个不错的人。”林北说。
格格自嘲一笑,好像在听一个笑话,“但他不是个好爸爸,好丈夫。”
林北知道一些桑沉的事儿,不置可否,“还要点么?”
格格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笑着说,“有件事儿想问你一下。”
林北笑了笑,等着她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找你打听过他。”格格斟酌着说,并没有说家里遇贼的事儿。
林北愣了下,眉头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倒是有过一个姑娘来打听过他。”
格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分明是你让她去找老头儿的。
“那你还记得她的样子么?叫什么?”格格连忙问。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那姑娘就是来偷家谱的人。
空气中的檀香越见浓郁,林北优雅的打了个哈气,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大眼睛,长得很精神,右面脸颊上有个酒窝,细高挑的个子,大概是会些功夫,小姑娘凶得狠呢。”她似笑非笑的说,目光灼灼的看着格格,“你若是不说你是桑沉的女儿,我还以为她是呢!”